《汉朝那些事儿》——昭宣中兴2
2018-11-24 10:43:3011、野心:纸是包不住火的
乌孙的问题告一段落后,朝中的事又由大将军霍光来分担。按理说汉宣帝当真可以过神仙生活了,然而,俗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作为堂堂一国之君,汉宣帝是个雄心壮志的人,他不像汉昭帝那样“懦弱”,一直乖乖地做个名不副实的傀儡皇帝。然而,问题是他之所以能当皇帝是靠霍光一手捧上来的,而且作为汉武帝的首辅大臣,朝中的实权已多年垄断在他手上,想从他手上生生地把权力夺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汉宣帝采取了和他前任昌邑王刘贺截然不同的措施,四个字:戒急用忍(戒除急躁,施用忍耐)。他把朝中的权“正大光明”交给霍光,表示自己甘当霍光身后的“绿叶”,等待时机再夺回大权。
然而,这个办法虽然稳住了霍光,却稳不住霍显。
霍显原本是霍光元配东闾夫人的贴身丫头,属于典型的奴仆阶层。东闾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门当户对”地嫁给上官安为妻,他们两个的爱情结晶上官公主又嫁给了汉昭帝刘弗陵。霍显不但是个漂亮的“花瓶”,而且是个聪明的“黄蓉”,常常有令人意想不到之举,为此,霍光对她也另眼相看,还顺理成章地把她纳做小老婆。后来,东闾夫人病逝后,霍光二话不说,直接把霍显擢升为正妻。
种种迹象表明,霍显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人物。事实证明,她能把霍光整得服服帖帖,自然有她的才能和本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汉宣帝“一意孤行”地以“寻剑诏”的名义把许平君立为皇后后,她牙齿恨得痒痒地说:“我的女儿既聪明又漂亮,尊贵无比,皇上怎么能立那个乡巴佬许平君为皇后呢?”
杀死许平君,把自己的女儿霍成君推上皇后的宝座。霍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是个实干家,不但做了,而且还做得很坚决,坚决到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正月,许皇后怀孕期满,即将分娩。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感到身体“不舒服”。爱妻心切的汉宣帝二话不说,马上把各地名医请来诊治,再召请一些女医生当“护理”。汉宣帝不会料到就是这一纸诏书,竟然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一诏刚下,就有一位名叫淳于衍的女医生前来应聘。她来势不凡,打出的口号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能顶半边天。许皇后一看架势不错,问了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这个淳于衍竟然对答如流,许皇后很是满意。再问来历,原来这淳于衍是皇宫警卫(掖廷户卫)淳于赏先生的妻子。文学水平过硬,政治背景也过硬,许皇后马上作出如下批示:留下试用,试用期满便转为正式工。
淳于衍果然不是一般人,她不但精通医理,而且做事一丝不苟。
很快,她就被许皇后留用做长期护理员。然而,许皇后不会知道,她留下的不是一个女护理员,而是一个女杀手。
淳于衍之所以甘当女杀手,是因为她想为自己的丈夫谋一份好工作。当时的升迁大权都在霍光手上,而“消息通”霍显知道淳于衍是因为丈夫“待业”在家,才出来打工养家糊口后,便主动给她这样的暗示:现在安池管理局(安池监)正缺少一名主任,我看你丈夫是合适的人选哦!
这是一份官衔大、薪水高、油水多的轻松活,许多达官显贵打破头都想着这个位子。面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淳于衍感动得差点儿没直呼霍显为再生父母了。
霍显说帮忙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淳于衍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然而,当霍显把条件说出来时,淳于衍那张樱桃小嘴吃惊得直生生可以吞一个生鸡蛋了。霍显的条件是让她在做护理时毒死许皇后。
淳于衍犯难了,她虽然是个势利女人,早已被霍光的“铁饭碗”诱惑而动了心,但顾虑还在。毕竟毒死许皇后不是一件小事,上面追查下来,到时候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啊!眼看淳于衍犹豫不决,霍显给她灌了一剂这样强有力的迷魂药:“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生育,都以‘围着开盖的棺材走圈儿’的吗?女人生育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每十次生育,就至少有三人死于难产或留有后遗症的。在这方面,死神不论身份贵贱一律平等,所以你不用担心会阴沟里翻船……”
淳于衍就这样被霍显拖上了贼船,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就开始了行动。
许皇后死了,汉宣帝怒了,后果严重了。一道圣旨下,所有的御医包括护理都下狱了。
淳于衍一入狱,霍显急了。下毒的事如果淳于衍招了,不但她玩完了,还会牵连到霍光和整个霍氏家族。于是乎,霍显有心事了。
霍显的异常,细心的霍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他的一番“柔情蜜意”的公关下,霍显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思想包袱,把下毒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啊!”听了妻子的工作汇报,霍光差点儿没瘫倒在地。他历经三朝,皇帝换了一荏又一荏,依然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这跟他平常做事一丝不苟、精致细密有关。然而,毒死许皇后这件事霍显未免做得太草率、太直白了,这样的事是天理不容、国法不容、天下百姓不容的啊!
然而,事到如今,霍光除了捶胸膛外,又还能做什么呢?总不能把娇妻霍显交出去“投案自首”吧。死马只能当活马来医了。于是,霍光利用手中的大权,在汉宣帝的旨意上的“查”前加了个“不”字,理由是:御医们都没有罪,许皇后明摆着“难产”而死,还有什么好查的!
霍光下了新“旨意”,汉宣帝敢怒不敢言,只好追谥许皇后为恭哀皇后,下葬在西安市郊之南,并且很是“明智”地赦免众医。霍光终于利用强权把淳于衍给救了出来。
淳于衍出狱之后,霍显对她大加慰劳,赠给她二十四匹蒲桃锦、二十五匹散花绫,每匹都价值万钱。还有一串走珠、钱百万、黄金百两。另外又帮她盖起了府第别墅,送给了她数不尽的奴婢。按理说,淳于衍应该很知足、很满意才对,然而,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这话一点儿不假,拥有无尽荣华富贵的她,却常常这样犯嘀咕:“我有什么功劳,我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淳于衍之所以不满足,是因为相对于霍显所得到的,她觉得太小巫见大巫了——霍显的女儿霍成君很快就登上了皇后的宝座。霍成君成了皇后,霍氏家族的权势已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从皇宫内到皇宫外,几乎都属于“霍家帮”的势力范围。
而新登上皇后宝座的霍成君也不傻,在得到了汉宣帝人的同时更想得到他的心,她继承许皇后的优良传统作风,每五天去一次长乐宫“问候”汉宣帝的叔祖母——皇太后上官氏。
上官太后其实是霍光前妻东闾氏的外孙女,按血脉关系来看,霍成君还是上官太后的“姨妈”。姨妈跪在外孙女面前本来就令人难为情,再加上众所周知的原因,当年托孤五人组为了争权夺势“窝里斗”,结果上官家族被老谋深算的霍光杀了个干干净净,唯留下了当时已是皇后(霍光的外孙女)的上官氏。
也正是因为“辈分颠倒”和“血脉情仇”的双层关系,小小的上官太后自然无法承受霍皇后的“孝心”,每当五天一轮回见到跪在自己面前的霍皇后时,她的双腿就会哆嗦得不听使唤,同样跪倒在霍皇后面前,最后就像赵本山的小品《相亲》里所演的那样,成了“互拜”的欢喜闹剧来。
霍皇后就是靠这样的“问候”暂时赢得了汉宣帝的满意和认可。然而,霍皇后再怎么努力掩饰,最本质的东西还在日后漫长的生活中暴露出来,那就是奢侈浪费。据说每次出行,她排场之大,气派之足,动用人力物力之多,皆可以纳入后宫吉尼斯纪录。而且她花钱如流水,反正她不知道挣钱的辛苦,玉手一挥,撒落的是大把大把的钞票。这也怪不得霍皇后,她从小就在荣华富贵的环境中熏陶长大,“老毒物”霍显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她的为人和处世观。
霍皇后的所作所为,汉宣帝怎么能忍受!但他也是个明白人,霍家的势力现在已摆在那里,谁敢摸老虎屁股,谁就得遭殃,包括皇帝也不例外。他知道此时和霍家“明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因此,他采用了韬光养晦的办法,表面上与霍皇后的关系很是亲昵,实际上却对霍皇后处处提防,甚至拒绝和霍皇后过夫妻生活。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防止霍皇后怀孕。
原来当年落魄的汉宣帝刘询和许平君牵手步入红地毯后,第二年就有了爱情的结晶——刘奭。而许平君登上皇后的宝座后,迫于霍家的权势和余威,汉宣帝并不敢“越轨”再立刘奭为太子。
没想到这一等,许皇后便一命呜呼了。没了许皇后,要想再立刘奭为太子已是难上加难。而汉宣帝不想让霍皇后怀孕,动机明显摆在那里,不想再生祸端。试想,霍皇后如果生了个儿子,本着子凭母贵的原则,将来自然得立为太子了。如果是这样,霍氏家族的独裁统治将会一直绵绵不绝地统治下去。
于是乎,在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在长达三年的漫长岁月,我们的霍皇后都没有怀孕,更谈不上诞育嫡出太子。
汉宣帝拒绝和霍成君同床共枕的同时,却把雨露广洒后宫其他妃妾。皇恩浩荡下,后宫惊喜连连:华婕妤、张婕妤、卫婕妤都先后为汉宣帝生下白白胖胖的儿子来。
霍皇后对这样的“家务事”羞于向娘家人汇报,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而“老毒物”霍显却天天盼夜夜盼,只盼女儿的肚子能争气,能早点儿为她生下一个外孙来。春去秋来,秋去春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的外孙还没盼来,家里却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霍氏家族的顶梁柱轰然倒塌——霍光去世了。
12、反击:汉宣帝釜底抽薪
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三月,霍光在盼外孙未果的情况下,带着些遗憾永远地沉睡去了,结束了其长达二十余年的执政生涯。二十四岁的汉宣帝其隐忍没有白费,他这片“绿叶”终于挣脱了辅政大臣这朵“红花”的羁绊,就像一条寻到水源的鱼儿,开始亲理政事,独揽朝纲。
然而,这只是汉宣帝一相情愿的想法,霍光虽然死了,但霍氏家族的势力还在,霍氏家族仍然紧紧地控制着朝中的军政大权。汉宣帝还得继续戒急用忍。只是在戒急用忍的同时还增加了一道新药:外放实收。
很识时务的汉宣帝在霍光死后,立马封霍光的儿子霍禹为博陵侯,封霍光的孙子霍云为平恩侯,封霍光兄长霍去病的孙子霍山为乐平侯,一门三侯,不可谓不显贵,比小李飞刀家族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强多了。
汉宣帝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目的:封吧,封吧,让霍光的子孙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先稳住他们的心志,迷惑住他们的意志,让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从而自我暴露“不良作风”。等抓住他们的把柄,时机成熟了,再逐渐削夺他们的权力,最后达到清除的目的。
果然,霍氏集团就此为汉宣帝的“糖衣炮弹”所惑,他们倚仗皇太后、皇后的特殊关系,变本加厉地专横跋扈、奢靡越制,当真做到了目无王法。
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四月,也就是霍光去世后的第二年,汉宣帝立年仅七岁的儿子刘奭为皇太子,并大赦天下。与此同时,许平君的父亲许广汉也顺利地升为平恩侯——霍光当年坚决反对的事情,现在汉宣帝都办到了。他以实际行动吹响了反击战的号角。
就在举国上下处在一片喜洋洋的氛围中时,有一个人却陷入万劫不复的伤心绝望之中。这个人便是霍光的孀妻霍显。汉宣帝立刘奭为太子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她气得茶不思饭不想,只是大口大口往地上吐血。
眼看这样下去吐个没完没了,除了伤肝伤肺伤心外,毫无意义可言,霍显抖擞精神,决定让自己吐的血从别人那里捡回来。
霍显想要报仇的人就是太子刘奭,办法很简单实用,还是惯用伎俩——下毒。负责下毒的便是宝贝女儿,也就是现任的皇后霍成君。只有毒死了太子刘奭,将来她的外孙子才有可能继任太子一位。
然而,这一次霍显目标选对了,策略选对了,但人选却选错了。事实证明,霍显“唯亲是用”好则好矣,但霍皇后不是淳于衍,她只适合当娇滴滴的皇后,并不适合当杀手,叫她去下毒无异于赶鸭子上架。
许皇后当年产后不明不白地死了,在霍光的强压下,汉宣帝只能作出让步不再追查,但心中的疑问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相反,对霍氏家族的提防也因此而进一步地加深。也正是因为这样,当霍氏家族倒下霍光这棵参天大树后,他表面上还是对霍氏家族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但“复仇”之心却与日俱增,立刘奭为太子便是一种向霍氏家族赤裸裸示威的表现。非但如此,在立刘奭为太子后,为了以防意外,汉宣帝还为这个宝贝儿子精心挑选了一名忠心耿耿的保姆。
保姆不但负责刘奭的起居,而且还负责他的饮食:凡是刘奭吃的食物,保姆都要先“以身试食”。在确保食物“安全无恙”后。再给刘奭吃。
霍皇后本来就是有贼心没有贼胆的人,这样一来,即便是霍皇后有贼胆,也没有“贼机”啊!除非练就了飞檐走壁的功夫,直接飞到太子宫里,给刘奭硬生生的一剑。
因为无法完成母亲的心愿,愧疚之余,霍皇后产生的连锁反应就是对小刘奭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如果只是放在心里讨厌那倒还罢了,偏生这位千金大小姐,表露在脸上来了。
脸是晴雨表,霍皇后对太子的憎恶态度,细心的汉宣帝尽收眼底。但城府很深的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并不代表永远不动声色。此时的汉宣帝暗中已紧握手中的“屠龙刀”,随时随地准备给霍氏家族致命一击。
汉宣帝把尚书这个职务交给霍云来当,名义上是给了霍家无上的权力,但霍云和整个霍氏家族来不及高兴,汉宣帝接下来的一道诏书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霍云的尚书位子屁股还没有坐稳,汉宣帝就宣布,大家上疏奏事,可以不通过尚书,直奏给皇帝,并美其名曰:为官民减压。
这样做实际上已把霍云的尚书权力架空。汉宣帝把朝中的“民事权”抓在自己手中后,接下来开始夺霍家的兵权。他采用明升实降的方法,先是把博陵侯霍禹尊为大司马,给了他和他父亲霍光一样的官衔,与此同时,取消了他右将军的军印,封亲信张世安为卫将军,统管北方八校尉,负责京师及军事调动工作。随后汉宣帝用这种方法,又陆续将霍氏家族在朝中掌握军政大权的成员调离了京城。不久,汉朝政府的军政大权,都被与霍家有仇的官员以及汉宣帝的祖母史良娣家族及许皇后的许氏家族所控制。
盛极必衰,失去实权的霍氏家族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此时,弹劾霍氏家族的奏章如同雪花般飞向汉宣帝,汉宣帝紧握着这些奏章,终于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有了这些“罪证”,摧毁霍氏家族只是时间问题了。
地节四年(公元前66年),这是一个火热无比的夏天,愤怒到了极点的霍家人召开了一次家族会议。会议由霍禹主持,他作为霍氏家族的接班人,会议一开始便抛出这样的观点:怎样才能从朝中夺回失去的权势?
于是乎,霍氏家族成员纷纷发言,在强烈宣泄对汉宣帝的不满时,对号入座地说该如何如何把某某某拉下水,回到原来的位置。总之就像一首歌所唱的那样: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就在众人口沫横飞、口绽莲花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显说话了。
她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一张嘴就把众人给镇住了:你们个个都是鼠目寸光,官复原职有什么屁用,如果我们不发动宫廷政变,废了汉宣帝,自立为王,我霍氏家族迟早都要玩完。
“汉朝待我霍家不薄,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吧。”沉默过后,霍禹代表霍家成员弱弱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事已至此,“老毒物”霍显只得来了个实话实说,把毒死许皇后的事全部抖了出来。
杀害皇后的事将来被皇帝知道了,霍氏家族难免遭灭顶之灾。事已至此,霍氏家族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刻了,于是,接下来,会议的主旨由“争权”变成了“夺位”。横竖都是死,不如来个轰轰烈烈,就算死也死得痛快。
会议于是奇迹般地达成了一致,密谋发动政变,步骤如下:杀丞相——废宣帝——立新皇(霍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霍家磨刀霍霍时,因为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计划泄露了。谋反的消息很快就被霍家一个马夫的朋友张章知道了。这个张章本来是来“叙旧”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接着拔腿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皇宫里跑。
结果可想而知,霍氏家族的谋反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汉宣帝的“镇压军”就到了,结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霍家围得水泄不通,打出的口号是“杀无赦”。自知难逃厄运的霍禹和霍显相继以自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霍氏家族的“中流砥柱”霍禹和霍显死后,意味着霍家已是一群乌合之众了。汉宣帝手中高举多年的“屠龙刀”丝毫没有留情,对霍氏家族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诛灭霍氏家族后,霍皇后成了唯一“幸存者”,汉宣帝没有直接砍了她的头,而是以“失德罪”把这位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后打入了冰冷的昭台宫。从此,庭院深深深几许,霍家千金独自悲。直到十二年后,霍皇后终于盼来了汉宣帝,然而,汉宣帝不是来赦免她的,而是把她打入了更阴森恐怖的“云林馆”去独居。至此,霍皇后最后的希望落空,绝望之余,在一个凄风凄雨的夜里,她以一块白绢吊死在“云林馆”。
至此,霍光一手打造的风光无比的霍氏家族,只因为他错爱了一个不该爱的“大无畏”的女人霍显,落得子孙绝灭的凄惨下场。这正应了一句话:盛极必衰。
然而,不管怎样,霍光的功绩并没有因为“霍家”的倒塌而被抹去,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汉宣帝在匈奴归降、举国欢庆之时,回忆往昔峥嵘岁月及辅佐有功之臣,令人画了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扬。十一人中霍光排名为第一(其次为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而且唯独他没有写全名,只是尊称为“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不知道这样的荣誉是对他最后的安慰还是怜悯?
13、百闻:不如一见赵充国
我们常常说“百闻不如一见”,意思是听到一百次不如亲眼见一次,表示听得再多也不如亲见可靠。这个故事的典故出自西汉的名将赵充国。
赵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今甘肃省天水市)人,少年时仰慕将帅而爱学兵法,并且留心边防事务。最初以“良家子”身份参军当骑兵,后因善于骑射调入羽林军(皇宫卫队)中。他的发迹史极为特别,这里不妨来简单地介绍一下。
在卫青、霍去病去世后,汉武帝一手打造的“后双子星座”中的贰师将军李广利,因为太想证明自己,太想表现自己,结果适得其反。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五月,在对匈奴的“军事打击”中,他因为犯了“孤军深入”的兵法大忌,结果被匈奴的右贤王围了个“铁桶阵”。就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一个人走到了李广利面前,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匈奴只围不攻,是想通过饥荒这样的办法逼使汉军投降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汗,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一筹莫展的李广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双手紧紧抓住赵充国粗糙而硕壮的双手,放下“高贵”的身份直接就问该怎么办。
赵充国说,目前摆在汉军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生路,另一条是死路。不知道将军愿意选择生路还是死路呢?
“好死不如赖活,当然是生路了。”李广利此时心里直叹“生命诚可贵”啊!
有了李广利这句话就足够了,接下来看赵充国的表演了。他是这样说的:要想走生路只有拼死突围、死里求生,要想走死路只有缴械投降。
李广利毫不犹豫地采纳了赵充国的意见,并任命他选拔一百名壮士组织突围,于是一场“士兵突击”马上上演。赵充国不负众望,是夜,他手提环手刀,一马当先,带领百余精锐如离弦之箭奋勇杀出。
李广利率领大军掩杀在后。匈奴见汉军顽强突围,马上进行了“反突击”。赵充国领兵冲杀在前,好生骁勇,所到之处,莫不披靡,两军酣战良久,汉军血战突围,充国虽勇,然匈奴甚众,身亦负伤二十余处。
福大命大的赵充国并没有死,尽管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但收获却是很大的。因为这件事被“两耳都闻天下事”的汉武帝“闻”到了,于是,这个一国之君来了个单独召见,结果“眼见为实”,在“英雄,英雄”的赞叹声中,提升他为中郎(皇帝的侍卫官),随后升为车骑将军长史(军队幕僚的长官)。
赵充国的血没有白流,他终于迎来了“云开见月明”的时刻。就在众人皆以为赵充国从此仕途不可限量时,“年度新人王”赵充国却让人大跌眼镜,不但没有大红特红起来,相反,随着时光的消逝,开始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中,赵充国已从翩翩少年变成了垂暮老人,似乎他的一生注定就将这样过完时,汉宣帝的上任,却给了这个“老骥伏枥”的赵充国一个重塑自我的机会。
公元前63年,羌人叛乱,他们强渡湟水,占据了汉朝边郡地区。当然,他们既然敢冒犯,自然是有备而来:为了“造反”,羌族两百多位部落酋长会盟甚至因此化干戈为玉帛,消除仇怨,交换人质,订立攻守同盟条约,成立了“西联盟”。
汉宣帝此时没有了霍氏家族的羁绊,正是雄心勃勃想“建功立业”的时候,听到这一消息后,第一反应是惊(惊讶小小的羌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第二反应是怒(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宣战和蔑视)。于是,他叫来一个人商量对策,这个人便是当年因“伤痕累累”而发迹的赵充国。
事实证明,汉宣帝没有看错人,尽管此时的赵充国已是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但赵充国并没有“老”,面对汉宣帝的殷殷期待,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详细地分析了羌族的情况以及与匈奴的关系,指出他们“解仇交质”是很危险的信号,如果再与匈奴勾结在一起,组成“西北大联盟”,到那时只怕就不是“虎视眈眈”这么简单了。
他给汉宣帝的建议归纳起来只有两点:
1.全民总动员,立即让边防各部队做好战备工作,防御和反击一个都不能少。
2.派出“间谍”马上去羌族地区,在阻止羌人和匈奴的“西北大联盟”的同时,使用反间计和离间计,把羌族各部的“西联盟”搞得再回到四分五裂的状态。
面对赵充国的“金玉良言”,汉宣帝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在说“喏”之前,还加上了这样的修饰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随后他把“间谍”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光禄大夫义渠安国。
事实证明,汉宣帝这次走对了政治路线,却选错了人。间谍任务很简单明了,只有“离间”两字,所谓离间,一个是“离”,另一个是“间”,而我们的义渠安国显然是对这两个字理解错了,他进行的不是离间,而是一手制造了“离奇”的“焚尸门”事件。
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时值冬去春来、草长莺飞的二月,被汉宣帝寄予厚望的义渠安国带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长安出发,跨过千重山,涉过万道水,来到了中羌边境的金城郡(今甘肃兰州西北)。
义渠安国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召见了郡守,传达了皇上的旨意,随即正式入“主”金城郡。在查看了城里的防御措施后,义渠安国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郡守的尽忠职守表示了赞许。郡守倒是很谦逊,来来去去只说这样一句话:臣守的不是城,是寂寞。
为了不让郡守寂寞,义渠安国决定干一件并不寂寞的事。他叫郡守去请羌人到城里来“谈判”,邀请函是这样写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有话当面可说清。
羌人也不是吃素的,听说汉朝派钦差大臣来谈判了,当下拍拍胸脯说,谈就谈,谁怕谁啊!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散,大不了无缘对面手难牵,咱们接着开打就是。
事实证明,这只是羌中各部落酋长“一相情愿”的想法,他们到了金城郡就后悔了。
义渠安国没有浪费口舌,而是直接亮出了撒手锏——刀斧手。他手一挥,刀斧手齐上,顿时把各酋长剁成了肉酱。杀死各大酋长,一来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二来让羌人各酋群龙无首,让“西联盟”不攻自破。
应该说义渠安国的想法很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杀死了各酋长,非但没有起到“警示”的作用,这种卑鄙的行为和做法,反而一石激起千重浪,激怒了强悍的羌人,他们在“草根英雄”杨玉的带领下,发动起最为猛烈的反击。
结果义渠安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丢了钦差大臣的帽子,赶紧走人要紧。至此,赵充国的“离间计”就这样以失败而告终。
义渠安国捅了马蜂窝回来,朝野震惊,前面形势严峻,此时朝中可用来上前线作战的将领死的死,老的老,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可用之才了。关键时刻,汉宣帝没有犹豫,他决定起用七十三岁的赵充国为“征西大元帅”,讨伐陇西的羌族。出发前,汉宣帝问:“你要带多少兵去?”
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军事上的事难以遥测,我还是先到金城的最前线去,只有零距离地察看敌情后才能提出具体作战方针。”
“听说羌人野蛮至极,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羌族不自量力,夜郎自大,背叛朝廷,这种叛逆行为是可耻的,是注定会失败的,请陛下相信臣的能力,不必再忧虑了。”
赵充国给初掌大权的汉宣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后,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中羌最前线,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这一趟还顺利吧?”汉宣帝关心地问。
“很顺利啊,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只是一路风吹雨淋,变黑变瘦了些。”赵充国说着“嘿嘿”干笑两声。
“真是辛苦你了。”汉宣帝安慰了几句,随即问道,“这回你心里有底了吧?”
“嗯。”赵充国道,“百闻不如一见,敌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哦,那这次你想要带多少人马去平乱?”汉宣帝问道。
“兵不在多而在精,臣有一万人马足以平定羌人之乱。”赵充国满脸自信地说。
接下来就看赵充国的表演了。只见他率领一万多骑兵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到了金城郡后,来了个“不眠也不休”,连夜偷渡“军事要纽”黄河,并且构筑铜墙堡垒严阵以待。
果然,羌人知道汉军的动向后,马上就来到汉营附近要求“单挑”。汉军将士岂是怕事的主,个个磨刀霍霍,就在他们准备和羌人决一雌雄时,赵充国却下达了将军令:不许出战,并且直接教会了他们两个关键词。
关键词一:避其锋芒,击其惰归。解析:我军远道而来,人马疲惫,而敌军却是轻装精兵,他们以逸待劳,和他们硬碰硬地对着干,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
关键词二:舍小利而获大益。解析:前来“挑衅”的只是敌人派出前来“投石问路”的小股前锋队,我们这次既然劳师动众,大军出征,目标不应该只是局限在打击和消灭小股敌人就满足了,而是全歼敌军解放羌人。千万不要贪局部小利而舍大益啊!
羌兵在汉军阵前晃悠来晃悠去,使出浑身解数,只恨爹妈没多生出几张嘴来,骂得嗓子都哑了,有劲儿没处使,打又不能打,最后没辙了,只好踌躇满志地进兵、垂头丧气地退兵。
羌兵走后,赵充国没有再做缩头乌龟,他开始行动了。他派人去侦察地形。结果竟有意想不到的发现:羌地的军事要道四望峡竟然没有守兵。
“天助我也。”赵充国说完这句话,率军连夜穿过四望峡,直达西部都尉府(今青海海宴,青海湖北岸,金城郡西部边境)。到了这里,赵充国又有话要说了,发出这样的感叹来:“看来羌人到底还是不善用兵嘛,四望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羌人在此设下数千骑兵,我军就是插翅也飞渡不过这个鬼见愁的大峡谷啊!”
赵充国走捷径横穿寸步难行的四望峡到西部都尉府后,几乎绕到了羌人的后方。羌人惊为“天兵下凡”,急忙组织反击。
然而,此时的赵充国还是采取老办法,面对羌兵的挑战,避门不战。不出战也罢,赵充国还作出这样一个奇怪之举,每天设宴摆酒犒劳将士,完全是一幅庆功宴的场面。
大家也许就会问了,是赵充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在西部都尉府得过且过,还是“以待天时”?让我们拭目以待。
14、君命:将在外有所不受
话说当时的羌人各部,以先零和罕、开部为大,这两部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仇敌,自不安分的先零首先发起反汉的号角后,派人到罕、开两部进行“人事调解”,大致内容无非是“眼下不是内拼的时候,应该以大局为重,咱们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和推翻压在咱们头上的汉朝这座大山”。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罕、开原本就是一家人,在自家人先零的调解下,很快就消除仇恨和隔阂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之后,他们以民主的方式推荐了一个首领:靡当儿。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事实证明,这一次众人的眼睛里都蒙了一层沙,靡当儿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明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他上任后,决定还是重走和平友好的道路,不与汉朝作对,非但如此,他也不希望其他的羌人各部造反。考虑到先零是没办法搞定的事,深感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的他,丝毫不敢懈怠,上任后马上就派他的弟弟雕库来见西部都尉,陈述其本不愿反的立场。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部分罕、开部落的人不听新首领靡当儿的领导,擅自加入了先零的反叛队伍中。西部都尉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丝毫没有半点儿造反之心,雕库的到来,他们是热烈欢迎的,但部分罕、开羌人的行为让他们对雕库的“诚意”和“目的”产生了怀疑。
于是热烈欢迎之后,便是好酒好饭地招待这位“贵宾”。可怜的雕库哪里料到,西部都尉的“宾馆”并不好住,从此他就被“软禁”在这里,在这样“花天酒地”的生活中长期待下去。
而“天外来客”赵充国到来之后,二话不说,下令释放被“囚禁”的雕库,条件只有一个,宣传两项汉朝的“惠民”政策:
1.划清界限:战争是要流血的,战鼓一响,玉石俱焚,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汉军只讨伐有罪的,不要盲目跟从,以免自取灭亡。望你转告各部,不识时务的反叛是自取灭亡,希望你们速与叛乱者断绝一切关系,以免城门失火,祸及无辜。
2.戴罪立功: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现在汉朝天子有诏,对于参与反叛而能投案自首的人,或者协助官军逮捕斩杀叛匪的人,都一律免罪;凡能捕杀一个有罪的大贵族赏钱四十万,中等豪绅十五万,小富豪二万,壮年男子三千。戴罪立功,赏罚分明,毫不含糊。
然而,赵充国不会料到,就在他站在最前线“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对羌人各部进行分化时,汉宣帝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原因是镇守在边境的酒泉太守辛武贤此时向汉宣帝打了一个小报告:“如今边防部队都集中在南边,北边空虚,而塞外之地的秋冬两季怎一个‘寒’字了得!像咱们这些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人根本就适应不了,因此,这场战斗如果打得越久对羌人越有利。与其与羌人这样毫无意义地耗下去,不如先发制人,乘现在还是气温较高的夏天,咱再派一队人马带足一个月的粮草,从张掖、酒泉分两路出发,征讨鲜水一带的罕、开羌人。这样即便不能全歼羌兵,也必能掠夺其大量牲畜,俘虏他们的妻儿。他们如果没有食物果腹,又有了妻儿老母的羁绊,就算有意再反,也是力不从心。如此一来,平定羌人之乱指日可待。”
总之一句话,辛武贤提倡:兵贵速,不贵久。
对赵充国的“佳音”等得心焦的汉宣帝,此时听说辛武贤的“金玉良言”后,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刻也没有犹豫,立马批了一个大大的“诺”字。于是,急于平定羌人之乱来证明和表现自己的汉宣帝马上来了个“两步走”。一面调集了各地军队6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张掖、酒泉;一面把辛武贤的意见转交给赵充国,叫他做好“胜利会师”的准备。
然而,面对汉宣帝的“分忧解难”——南北夹击的策略,躲在西部都尉府“成一统”的赵充国非但不领情,反而一点儿情面不给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选择,我反对。并且对辛武贤的观点进行了逐条反驳,归纳起来有四个关键词。
关键词一: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解析:不能因为害怕天气等因素,就害怕和羌人打持久战,老天对谁都是一样公平的,而抓不抓得住机会就看你的了。
关键词二:天方夜谭。解析:如果一匹马驮上三十天的粮食,再加上武器服装等“重型装备”,已是超负荷地运转了。不说打仗,就连前进都是一种奢侈。带足一个月的干粮上路是天方夜谭之举。
关键词三: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解析:这样劳师动众,即便汉军辛辛苦苦地去了,但羌兵向来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到时候如果他们或逃匿,或据险扼守,或截断汉军的粮道,汉军则进退无路,不但白白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不说,只怕也还有被歼的危险啊!因此,这样绕道千里去攻击罕、开是不实际的。
关键词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解析:张掖和酒泉是防御匈奴的边防要地,汉军倾巢而出,如果一旦匈奴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只怕不是偷鸡不成反蚀米这么简单的事了。
最后的结论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待羌人的问题上,应该从实际情况出发,坚持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作风,采取刚柔相济的策略,先争取把罕和开两部“和平解放”,使先零孤立无援,然后再一网打尽。
应该说赵充国分析得有眼有板,条理清晰,只要孤立了先零,平息这次动乱也就指日可待了。然而当“拿不定主意的”汉宣帝把赵充国的意见拿出来放在朝中讨论时,众大臣一致认为,先零兵力强大,又有罕、开做外围,如果不先击败罕、开,就很难孤立和打败先零。
于是汉宣帝肯定了辛武贤的意见,批评了赵充国的固执,并且封辛武贤为破羌将军,要求赵充国极力施行分兵合击罕、开的计划。
赵充国挨了骂,受了批评,但却并不妥协。他义正词严地进行了回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理由有三:
1.现在羌人已对敦煌和酒泉“虎视眈眈”,随时都有进兵的可能。我都还有点儿担心这两块地方的汉军能不能抵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呢!现在却还要派遣两地的军队深入敌区去“破敌”,羌人一旦来,这两个军事重地只有拱手相送的份儿了。
2.此时的羌人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发兵进攻非但不能打败他们,还会激发他们的爱国热情,从而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团结、更加稳固。
3.先零率先起兵反叛是罪不可恕的,但罕、开两部是被无辜拉上贼船的,他们有贼心并没有贼胆,还没敢入侵边境。现在放开有罪的一方,而去讨伐无辜的一方,势必引起公愤。再说如果咱们先打罕、开,先零必然发兵援助,这样就会使其“西联盟”更稳定、更牢靠。只有先诛灭先零,再争取罕、开和平解放,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赵充国的“苦口婆心”终于感化了汉宣帝,他只能无奈地宣布合击罕、开的作战计划“流产”了,并且叫赵充国自己看着办。
赵充国等的就是这句话,此时的先零因为无论如何挑衅,汉军总是不交战,渐渐地产生了麻痹大意的思想。赵充国眼看时机成熟,没有再犹豫,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发起了总攻,结果毫无提防的先零只有逃的份儿,留下了大量辎重: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辆。其他战利品更是数不胜数。
赵充国在追击先零的过程中,经过罕、开境地时,对士兵们来了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违令者军法处置。
面对“秋毫无犯”的汉军,部落首领靡当儿发出这样的感叹来:“汉兵果然讲诚意啊!”随即表示愿意服从汉王朝。
至此,赵充国“击败先零,分化罕、开”的计划已初见成效。
赵充国虽然打败了先零,但是离“征服”两字还差得远。如果是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原则,这时应该对先零穷追猛打才对,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充国却来了个鸣金收兵。这时就有许多杀红了眼的将士不理解了,他们纷纷追问道:“此时是全歼先零的最佳时机,怎么不追了呢?”
然而,赵充国有他自己的理由:
1.狗逼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人呢?
2.我肚子痛,就算想再追下去也是力不从心。
赵充国生病也是事实,据说是因为水土不服,染了风寒而肚子里闹革命。谁也不会料到,就在赵充国“伤痛”期间,羌人纷纷以投降的方式来为这个老而弥坚者“疗伤”。当人数超过了一万人时,赵充国马上“疾去病好”,因为他此时已心中有数了:羌人被彻底打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此时他作出了这样一个惊人之举,撤兵,把所有骑兵都撤走,只留下一万步兵。而步兵的任务不再是“打仗”,而是开荒种田。
屯田守边。这仗还没有打完就弄了这样一个新鲜玩意儿,汉宣帝自然不能不管了,于是他派破羌将军辛武贤来到最前线,命令他俩合兵一处进攻先零,改“分而击之为合而击之”。
赵充国再次拒绝和辛武贤合作,马上向汉宣帝打了一个小报告,详细阐述了国家、军队和边防三者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并且说出了再打下去的利害关系:
1.粮草供应不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行军要打仗,就得要吃饭。再继续进军每月至少需要几十万石粮草。而这么多粮草全靠内地转运,山高路远,怎一个“难”字了得!
2.战争不能解决羌族最根本的问题。战争只是手段,而最终目的是希望羌彻底归汉,这个问题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其他的邻国也会跟着一个一个地叛乱的。
最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安抚。不再向羌人动用军事行动,而是采取安抚的办法,引诱羌人归降。与此同时,在边疆地区组织军民屯田驻防,耕种守边两不误,既维护了边疆的和平稳定,又为国家减压,何乐而不为呢?
都说事不过三,前面赵充国已经两次顶撞皇上了。赵充国第三次的报道还没有发,他的儿子赵卯就有话要说了:“皇上叫你们这样打仗,就算打败了,也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这般三番五次地冒犯皇上,一旦皇上发飙,只怕连脑袋都很难保住啊!”
面对儿子的提醒,赵充国叹道:“对待国家的问题上,做臣子的怎么能不忠诚呢?头可破血可流,但这疏是一定要上的。”说完毅然上疏。
汉宣帝接到上疏后依旧开了个“讨论会”,结果对赵充国“督兵屯田”的建议,参与会议的朝中大臣,十有七八表示不赞成。有了众大臣的支持,汉宣帝底气十足地对赵充国进行了“质问”:“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
应该说汉宣帝虽然是在“质问”,但语气还是“谦和”的。如果赵充国识相的话,应该马上顺应“圣意”,三缄其口才对。然而,事实证明,赵充国就是赵充国,他马上就来了个“复奏”:羌人与汉民一样,都有“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之心。如果罢骑兵而屯田,“顺天时,因地利”,胜利在望。再加上羌众已经动摇,前后来投降的超过了万余人,这都是我们宣传“宽恕”的结果。与此同时,他还提出留兵屯田“十二便”,引用原文如下:
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坠,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叛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侥幸,不出,令反叛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霜露疾疫瘃遂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
又无惊动河南大开、小开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陿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
结论是:“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强烈要求朝廷采纳他的策略。
接到赵充国的第四次上疏,汉宣帝再次召开“讨论会”,结果这一次大臣们赞成赵充国的已占了一半的人。眼看讨论会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汉宣帝再次向赵充国提出了“质问”:“如果羌人得知朝廷罢兵屯田,再乘虚而袭,我们怎么办?”
赵充国答:“先零羌所剩精兵不多,而且还‘失地远客,分散饥冻’,再加上罕、开等部落已和他们分道扬镳,羌人实际上已是一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乌合之众了。我们只要屯田兵扼守要道,搞好战备,以逸待劳,是不怕敌人进攻的。相反倒是北方的匈奴不可不防,西域的乌桓不可不忧啊!”
最后他再次陈述督兵屯田的好处:内有无费之劳,外有守御之备。并且指出自己是个“不真诚的话不说,说了的话就要真诚”的人,正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他才甘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冒死上疏的。
赵充国的“肺腑之言”这一次感动了朝中的大臣,赞成他的人此时已达十之八九。汉宣帝最后没辙了,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一面叫赵充国采取安抚的政策方针,而置屯田;另一方面叫辛武贤带兵出击。
结果,辛武贤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当年只斩杀羌人几千人,而赵充国兵不出营就收降五千多人。
面对既得的成绩,赵充国没有小富即安,而是再接再厉,第六次上疏:“羌人约有五万军兵,已经斩首七千六百级,投降三万一千二百人,淹于湟水和饥饿而死的也有五六千人,现在逃跑的只有不到四千兵马。况且罕羌首领已经明确表示,要杀死先零羌的首领杨玉以谢罪过。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在羌人的问题上都不用再动用武力了,请皇上下令撤军吧。”
事实胜于雄辩,这一次汉宣帝不得不批准了赵充国的建议。果然,第二年秋天,先零羌首领杨玉不出意外地被部下杀死,其部属四千多人全部归降汉军。
记大德不拘泥于俗见,立大功不迎合于众人。让我们对赵充国这位英雄表达崇高的赞美吧。
15、出征:西汉名将冯奉世
就在赵充国搞定羌人之乱时,乌孙又开始兴风作浪。都说时势造英雄,这时一个叫冯奉世的人浮出水面,走向了历史的舞台。
冯奉世是上党潞(今山西省潞城东北)人,出身于将门世家,他的祖先冯亭是韩国上党太守。当年秦国进攻上党,强硬地断绝了太行通道,打开了韩国的屏障,使得韩国无险可以据守,冯亭退守上党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得举城献于赵国。赵国封冯亭为华阳君,与赵将赵括一起来抵抗强悍的秦军,最后战死在长平,成就一世英名。其宗族因此四分五裂,当秦国消灭六国后,冯亭后人冯毋择、冯去疾、冯劫都成了秦国的将相了。
到汉朝时,冯奉世祖父冯唐在汉文帝时期闻名于朝野,原因就是说话直率,不知忌讳,一根筋走到底。因此在朝中虽然是三朝元老(经汉文帝、汉景帝、汉武帝三代),人已不是那个人(从青涩少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官却还是那个官(郎中署)。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一次,汉武帝乘轿路过郎署时遇上了他,忍不住问道:“你这么老了,怎么还是一个郎署?”
冯唐叹道:“我在汉文帝时就为郎署了,只因生不逢时,一直怀才不遇啊!”随即他说出了“怀才不遇”的原因:
1.汉文帝名如其人好文,而我好武,因此得不到重用。
2.汉景帝人如其名好美,而我貌丑,因此得不到重用。
3.陛下您即位后文武皆好,美丑皆喜,却偏生重用年少的;而我却老了。因此也得不到重用。
汉武帝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因此提拔他为车骑都尉。这便是“冯唐易老”典故的来由。有唐代文学家王勃的名篇《滕王阁记》为证:“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来说这冯唐之后的冯奉世吧!冯奉世生于汉武帝时期,在汉武帝末年,以“良家子弟”被选为郎官,当了宫廷卫兵。汉昭帝时,以其功劳补为武安长,后来因为一件事的差错,他干脆直接炒了汉昭帝的鱿鱼,回家过“躬耕于陇亩”的生活去了。这时才年过三十的他,且耕且读,学习《春秋》,攻读兵法,大有“以待天时”之意。
金子总是要闪光的。前将军韩增因为“慕其才”而把他推荐给汉宣帝,汉宣帝把他召来,进行了一次面试,结果顺利过关,被封为军司空。
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冯奉世随军出征匈奴,这次他的表现得到了汉宣帝的认可,于是在凯旋后,汉宣帝给了他一件更伟大而神圣的使命:出使西域。
冯奉世的任务是:
1.对协助汉军打击匈奴有功的乌孙进行“安抚”。(汉宣帝也许是受赵充国的“安抚”政策可行性的影响)
2.进一步加强与西域各国的往来和联系。
3.护送大宛的使臣回国。
被授予卫侯的冯奉世带着随从人员及大量礼物护送“贵客”大宛使臣,呼啦啦地上路了,当走到伊修城(今新疆若羌东北)时,正准备就地休息的冯奉世接到前都尉宋将打来的报告:莎车(位于今新疆莎车县)发生叛乱事件。
莎车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有二:
1.杀死了坚持与汉朝友好往来的国王万年。
2.杀死了汉朝使者奚充国。
这里有必要先来看看这次流血事件的来龙去脉。
为了汉朝利益,公主18岁嫁到乌孙国。她生子、参政、夺权,一生嫁了三个乌孙王,把该做的都做了,当真做到了“鞠躬尽瘁”。
她一共生有三个儿子,长子名叫元贵靡,是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人才,曾被翁归靡立为王储。次子名叫万年,风华正茂时候,作为特派生在京城长安“留学”。年老的莎车国国王在长安见过万年,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称其是不可多得的少年俊杰。莎车国的民众当时都很识时务地想找汉朝为“依靠”,而乌孙是当时西域最大的国家,再加上万年是“汉乌”的杂交产品,而且莎车国王当时又“无后”,因此,万年在他死后“理所当然”地接任了莎车国王。
万年上任后就显示出不凡的政治锋芒,励精图治,极力摆脱匈奴的控制和奴役。匈奴闻知后十分震惊,派出特使在莎车国王廷内部挑拨离间。事实证明,匈奴的离间计很快就成功了。莎车王的弟弟呼屠征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万年在这场政变中壮烈牺牲。
新任莎车国王呼屠征派出使者向他的周边国家宣称,北道诸国属匈奴,南道诸国应听从他的指挥。莎车与匈奴已结成联盟,由鄯善西去的道路已被他们垄断,要想去西域,须得留下买路钱。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冯奉世没有慌张,而是很镇定地找来副使严昌,两人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和沟通。最后两人达成以下共识:莎车国内发生政变看似小事,实是不可不查的大事。如果不及早铲除立足未稳的莎车新王,势必养痈成患,难以制伏,以致危及整个西域的稳定和安全。
达成共识后,两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问题来了,要想镇压莎车,必须要有军队,调动军队又需要上报朝廷,路途遥远,一来一往,非朝夕之事。时间一长,边境形势会更加严峻,只怕到时会一发不可收拾。看来回国搬救兵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最后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只能是“就地取材”了:从附近各国去“借兵”,组成“联合部队”去平莎车的叛乱。
“要是各国不肯借兵呢?”严昌问。
“以汉朝的威名和实力,这兵他们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冯奉世答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仅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他们不借我们也没办法啊!”严昌继续问。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难道我们就不能假传圣旨,以汉朝的名义向他们借兵?”冯奉世答道。
“怎么个假传法?”严昌第三问出炉。
“我有‘尚方宝剑’在此。”冯奉世说着把从朝中带来的符节通知拿出来,胸有成竹地道。
事实证明,冯奉世料想得果然没有错,因为有“尚方宝剑”在手,不久借到各国联合军一万五千多人,以南北夹击之势共同进攻莎车。
新任莎车王呼屠征毫无防备,还没来得及组织有效的抵抗,其都城就被攻破了。呼屠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学项羽当年以自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莎车国之乱瞬间平息,冯奉世将呼屠征的头颅和平定莎车国前因后果的“报告单”送给朝廷。汉宣帝见到报告后十分高兴,当即召见前将军韩增, 赞道:“真的很庆幸将军推荐到了这样的好人才啊!”(《汉书·冯奉世传》:贺将军所举得其人)
随后,冯奉世在“还兵”给各国后,继续他的“西游”。他因为在莎车一战成名,一路风雨无阻直抵大宛。大宛此时对他的大名“久仰”已久,因此进行了隆重的接待仪式。冯奉世在顺利地完成了使命回国时,大宛王赠送“龙马”(长得像龙的马),表示与汉朝的友好之情。
冯奉世荣归长安,汉宣帝很是高兴,众大臣此时都很识务地联名上疏,说冯奉世不辱使命,有功于国,理应封官加爵以示嘉奖。
这正合汉宣帝的心意,就在他要批上一个大大的“诺”字时,少府萧望之出现了。他语出惊人,开门见山地道:“皇上要对冯奉世加官晋爵,臣不同意。”
他随即提出了不同意的理由:冯奉世擅自发动小国之兵,虽有“平乱”之大功,但是“只能远观,切勿模仿”,如果加封冯奉世,将来他人出使时贪功趋利,也“模仿”冯奉世的方法,“假传圣意”私自动用兵马,在万里之外为求功名而与他国寻衅滋事,那样就会惹出很多是非来,所以臣认为不应给冯奉世加官晋爵。
汉宣帝认为萧望之说得也有道理,但冯奉世的“功绩”也不能全抹杀,于是,又来了个“折中主义”,对冯奉世只加官不晋爵,提升他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
16、邴吉:俯首甘为孺子牛
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墨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是有了助人为乐的品德,就能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这里,我们还是先来看两个小故事吧。
故事一:《世说新语》中记载着这样一则故事:华歆、王朗二人一起乘船避难。半途遇有一人想要搭乘便船,华歆感到很为难。王朗却说:“幸而船上还有空余,为什么不许可呢?我们要多做帮助人的好事才对。”这个人上船后不久,就听到后面杀机四伏,原来是盗贼追来了。只见盗贼离船越来越近,在这事态险恶之时,王朗想抛弃后来的这个人,可是华歆说:“我原先之所以犹豫,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种情况,既然已经接受他的请托,怎么可以因为形势危急而见死不救呢!”最后,他们终于使那被盗贼追赶的人获救。
故事二:我国古代名医华佗,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他的助人为乐精神感动了许多人。华佗行医不像当时其他医生那样,一定要病家寻上门来才给医治。他经常是主动给病人治病。为了减轻病人的痛苦,他常常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到上百里、几千里以外去给人医伤治病。有一次外出看病回来,天已经很晚,途中碰到一个人蹲在路边呻吟,他就主动走上前去询问。路人说:“肚子突然痛得厉害,什么东西也不想吃。”华佗就在路旁为他诊断,告诉他说:“你肚子里有虫,可以向附近小店要三小杯醋酸,喝下去就会好了。”那人照他说的去办,果然肚子不疼了。当这位病人要感谢华佗时,华佗却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就走了。
这两个小故事讲的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精神。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草根皇帝”汉宣帝之所以能神奇般以黑马的姿态登上皇帝的宝座,离不开一位“雷锋”的帮助。这位“活雷锋”的名字叫邴吉。
邴吉,字少卿,西汉鲁国北海人,因为从小就喜欢研修法律,做了鲁国的狱史。因为人谦逊,工作任劳任怨,慢慢升迁到了廷尉右监这个位置。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巫蛊门”爆发,廷尉监邴吉作为“稽查长”被调到京城负责处理废太子刘据案。他怜悯这个无辜的婴儿,便让“女警官”胡组和郭征卿等人保护和抚养皇重孙。后来汉武帝听“风水先生”说长安监狱有一股天子气,便派遣出特使,将监狱中犯人一律格杀勿论。使者奉命连夜来施行“斩首行动”,“稽查长”邴吉却极为不配合,他把特使挡在门外,义正词严地说:“人非草木,岂能滥杀无辜,更何况现在皇上的亲曾孙也在牢中呢?”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亮,吃了“闭门羹”的使者只能回去向汉武帝“搬救兵”去了。
也不知是汉武帝终于良心发现,还是怎的,总之,他发出“天意如此”的沧桑感言之后,便来了个大赦天下。
随后,邴吉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拿出自己的“薪水”来供养皇曾孙,后来听说皇曾孙的外婆和伯父还在,才将皇曾孙交给他们抚养。再后来昌邑王刘贺只做了短短几十天的皇帝,就因为淫乱成了“废皇”。就在皇帝人选难寻的节骨眼上,耿直的邴吉向“摄政大王”霍光提名草根皇帝候选人:皇曾孙刘病己。提名理由:温厚善良,聪颖仁和。
霍光再逐一考察,认为刘病己没有强大的外戚势力,没有强大的政治团体,没有不良的作风,是个易于操纵、易于管理的最佳人选。
就这样,刘询便一步登天成了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草根皇帝”。
然而,汉宣帝一直认为自己是时来运转,但不知道自己能登上皇帝宝座的幕后推手竟然是邴吉。而邴吉也不以自己“救命”、“抚养”及“推荐”之恩自居,相反,他对谁也不提起这些恩德,而是默默坚守在自己的监狱长的位置上工作。
是金子总会发光,邴吉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很快就被汉宣帝提升为关内侯。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汉宣帝立刘奭为太子,忠厚的邴吉被立为太子的老师(太子太傅)。几个月后,他又连升三级,官达权倾朝野的“二把手”位置——御史大夫。
权力几乎达到了顶峰(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事已高的邴吉就认为自己将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完自己的一生时,风波又起。以前在狱中曾“哺育”过皇帝的一个女婢因为生活所逼,向汉宣帝打了一个报告,请求汉宣帝看在“哺育”之恩上给予批准“最低生活保障”。结果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报告,引起了汉宣帝的高度重视。调查组的成员也不是吃素的,结果查来查去,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邴吉浮出了水面。
结果汉宣帝不但批准女婢们的“最低生活保障”,而且还给了她们“一生生活保障”,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了大恩人邴吉,准备封他为博阳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邴吉却病了,据说这一病不轻,大有“驾鹤西去”之迹象。
这下汉宣帝急坏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恩人就在眼前,如果自己连报答一下都不能实现,那将是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了。
就在汉宣帝无限忧伤、无限痛苦、无限焦急时候,排忧大臣出现了。
此时太子的另一位老师夏侯胜站出来有话要说了。他直接教会了汉宣帝这样一个关键词:好人有好报。解析:邴吉所做的恩德,现在还没有回报,是不会这样就死去的。
吃了定心丸的汉宣帝这才没有上演“病中送侯冠”的感人一幕来。
果然,吉人天相的邴吉马上就来了个起死回生。
随后的事情很简单了,他在得到博阳侯的帽子后,丞相的帽子也落到他的头上。这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人,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而做了丞相、权力达到极限的邴吉并没有因此而脱离群众,而是一心一意为群众,全心全意为人民,真心实意为国家,凡事以“礼”服人。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对于官属掾史,务求掩盖他们的过错,传扬他们的好处。
邴吉的“专职司机”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喝酒,喝酒倒也罢,他还有一个特点不是“适可而止”,也不是“一醉方休”,而是半醉半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寻”。都说喝酒误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丞相下乡考察的途中,这位专职司机一次又在半醉半醒之间,来了个醉酒表演,只听见哇的一声,丞相的“专车”上顿时喷上了一些叫人恶心的“分泌物”。
出行的负责官员见状怒不可遏,当场就要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家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就在这时,邴吉制止了负责官的行动,并且说了这样一番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果仅仅因为一次过失就赶走他,让他以后何处容身?你只管容忍一下,这次只不过是弄脏了我车上的垫褥罢了。”车夫这才得以保全下来。
这个车夫是土生土长的边郡人,熟知边塞发生紧急军务的事。有一次外出,恰巧遇见边郡发来“紧急公文”。车夫趁机跟随驿骑到公车府打听,得到这样一个颇有价值的消息:敌人(匈奴)入侵云中、代郡。于是,车夫马上回丞相府向邴吉进行了汇报,并且建议丞相派专人到前线去进行“考察”。邴吉二话不说,就批了两个字:可以。
大敌当前,汉宣帝派人召见丞相和御史商量抗敌的事。结果就敌人入侵郡吏的情况,邴吉一一解答。而御史大夫仓促间不能知道详情,结果汉宣帝在“痛骂”御史大夫的同时,对邴吉竖起了大拇指,并且说了一句话:好一个恪尽职守的丞相。
邴吉却将“功劳”推到车夫的身上,并且发出这样的感叹来:“士没有不能容忍的人,他们的才能各有所长。假如我不是先听车夫的劝告,怎么能受到皇帝的褒奖呢?”
于是,邴吉贤能之名远播。
例二:“问牛”不“问人”,邴吉这般执著为哪般?
话说邴吉一次“下乡”,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打架斗殴”事件,结果死者伤者呼啦啦地躺了一地。手下问他要不要停一停管一管,他摇摇头,继续走。突然,他看见路边一头牛吐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邴吉连忙下车,详细询问牛“哮喘”的原因。
手下人见丞相问牛不问人,都感到很疑惑。邴吉喃喃地说:打架斗殴,死伤理赔,那是警察局局长派出所所长(京兆尹、长安令)的事情,用不着我这个门外汉瞎操心。
然后,他又解释问牛不问人的原因:按现在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牛是不应该得哮喘病的。这说明时令节气可能有问题了。万一是瘟疫发作呢?再说,牛是农之根本,牛如果出了毛病,庄稼谁种?人民吃饭的最基本的问题谁来管?
结论:问牛不问人,这才是我这个当丞相最应该重视和管理的问题呀!
相对于邴吉“问牛”而不“问人”,汉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做法大不相同。由此可见,问与不问,问什么,这是一个大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样,掾史们心悦诚服,认为邴吉注重的是大事,对他更是敬佩。
五凤三年(公元前55年),邴吉在春暖花开中走完了他光辉的一生,死后被汉宣帝封为定侯。
17、魏相:哪里跌倒哪爬起
孔子的一位朋友要出任地方行政长官了,就跑来问孔子:“孔子啊孔子,你是一位智者啊,你说我这个地方行政长官该怎么当啊?”孔子说,老朋友啊,搞管理很容易,也很不容易,我只能告诉你九个字:“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什么叫先有司呢?先有司,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首先自己要做好表率。自己做好表率起码有两个意思:第一是自己要出色地、专业地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第二是要在工作状态和职业精神上给下属带一个好头。这也是做管理工作的基本要求。哪个下属会忠诚地追随一个不能胜任自己工作的上司呢?哪个下属会死心塌地地为一个不能为他们树立表率作用的领导效力呢?所以,孔子说的“先有司”,是做好管理工作的第一要义。
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些创业者或管理者,他们抱怨自己的同事和下属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或者无法完成任务,或者不能以最好的质量完成任务,或者在工作上无法做到全力以赴、精益求精。但是,他们自己有没有想过:自己达到这样的要求了吗?是否为他们的下属做了一个好榜样?从一定意义上讲,有什么样的领导者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有什么样的管理者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所以,如果你的管理工作遇到了问题,你首先要想一想:自己做得怎样?
什么叫赦小过呢?孔子说的意思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选用人才要看大局,如果一个人总体上能够胜任你所给他安排的工作职位,那么在工作的非关键细节和其他方面,就应该宽容一些。没有哪个人没有缺点,没有哪个管理者身上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所以,管理人要做到张弛有度,该严的地方要严格,该宽松的地方要宽松。
很多管理者,特别是刚刚出道、本身学历又很高、做事情力求完美的管理者,非常容易犯的管理错误就是对人比较挑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甚至苛刻到完全以自己的行为标准和价值判断来要求自己的下属。这样,容易在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工作团队内部制造紧张气氛,最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团队的战斗力,甚至使团队趋于解体。
管理是一门平衡的艺术,谁不能宽容别人,也就不能管理别人和领导别人。在重视人际关系和人情面子的中国,掌握这种平衡的艺术,尤为重要。
什么是举贤才?大家都很明白,就是要重用贤人。按照现代管理学的说法,贤人至少应该有两个标准,第一是有能力,第二是有品德。无德无才、有德无才、有才无德,或者德胜于才、才胜于德,都不是最理想的人才类型。真正的人才应该做到“德才兼备”,一方面能够具有胜任一个职位的知识、技能和经验,另一方面能够具有相当的职业操守、能忠于自己的公司和团队、能给下属和同事发挥表率作用。做企业、做管理,要求不断地发展经营的规模;而经营规模的有效扩张,又以人才的选拔、任用和放权为前提。兵不多、将不广,企业家和总经理何以率领队伍征战沙场?如何做到战必克、攻必取?
刘邦曾经说过,搞战略、做策划,我不如张良;搞销售、开拓市场,我不如韩信;搞后勤、管行政,我不如萧何。这三个人都是杰出人才,而我能够用他们,所以刘邦感慨,他的兴起都是靠着这样的优秀人才!那么,我们今天的管理者怎样想呢?有道是,一流的人才造就一流的公司,二流的人才造就二流的公司。管理者遇到公司管理问题时,不妨先看看自己的左右:我们到底拥有什么样的人才?
“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孔子给管理者的三条忠告都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但历久而弥新,足为今日管理者借鉴。
下面我们就来看汉宣帝时期他的另一位重臣魏相。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今定陶县东王店乡魏相同村)人。年轻的时候好学,精通《易经》,后来考“公务员”成功,做了茂陵县委书记(县令),上任后,他很快就做了一件非“书生意气”的事来,当时朝中二把手御史大夫桑弘羊的一位宿客到茂陵出差,为了引起茂陵县县令的高度重视,宿客来之前给魏相传的话是这样的:我是桑弘羊。魏相听说当朝红人桑弘羊来了,自然不敢怠慢,虽然没有弄个“十里相迎”,但欢迎仪式还是相当的隆重。结果只见桑弘羊的宿客,并不见桑弘羊。
“御史大夫呢?”魏相问。
“我是御史大夫。”宿客答。
“你是御史大夫?”魏相惊讶地问道。
“我是御史大夫派来的。”宿客从容地回答。
对话到此结束,结果堂堂的县委书记明显被这位神秘来宾给忽悠了。
国家忽悠国家,叫外交;政府忽悠百姓,叫政策;百姓忽悠政府,叫犯罪;领导忽悠百姓,叫号召;百姓忽悠领导,叫捣乱;领导忽悠领导,叫交易;百姓忽悠百姓,叫生意;男人忽悠女人,叫调戏;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男女相互忽悠,叫爱情……而桑弘羊的宿客的忽悠明显是属于“领导忽悠领导”,本来是可以达成某种“交易”的,我来考察,你来接风,上级对下级的“临幸”,下级对上级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宿客一相情愿的想法,他忘了忽悠里还有这样一句格言:忽悠对了叫艺术,忽悠错了叫惹祸。
面对宿客的忽悠,魏相不认为是“交易”,而认为是“欺骗”,结果他没有选择“逆来顺受”,而是“怒发冲冠”。吴三桂冲冠一怒为陈圆圆,结果李自成在皇帝的宝座上连屁股都还没坐稳就滚下去了。魏相的一怒虽然不及吴三桂,但威力也不可小视。结果这一怒,可怜的宿客生命就到了终点。
打狗都得看主人,处死了宿客,等于打了桑弘羊一耳光,很多人认为魏相大祸临头了,他的县长的帽子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然而,当时桑弘羊正处于和霍光争权夺势中,再加上宿客又“罪有应得”,他也是爱莫能助,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而通过这件事,魏相声名鹊起,茂陵在他的治理下成了有名的先进县。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桑弘羊等“四人帮”的倒塌(指霍光成功粉碎“四人帮”的阴谋诡计),魏相马上就得到了升迁,升为河南的省委书记(太守)。
上任不久,麻烦事来了。因为这时的朝中丞相田千秋死了,按理说生老病死,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问题是田千秋死了,正在洛阳管兵器库的“仓管员”田千秋的儿子却辞职不干了,原因是魏相管理太苛刻,他怕自己“犯错”,弄个晚节不保,于是干脆直接炒了魏相的鱿鱼回家去了。
田千秋的儿子走了,魏相知道祸患来了,于是发出这样的感叹来:“别人肯定以为是我把他的儿子赶走了,看来我的祸期不远了。”
果然,他话音未毕,霍光霍司令的谴责令就到了:“年少的皇帝刚刚即位不久,而函谷关是保卫京城的屏障,武器库是国家的军事重地。因此,让丞相的弟弟做函谷关的都尉,丞相的儿子委屈做武器库的仓管员。你作为河南的父母官,不以国家大局考虑,丞相尸骨未寒,你就落井下石,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呢?”
这时那些被他打压的“敌对势力”马上纠集起来,联名上书状告魏相: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结果这事一闹就闹到了“信访办”(主管官署)那里,可怜的魏相马上就被“纪委”来了个“双规”和“听候审查”。据说河南戍卒数千人对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拦驾,共同请愿在边关多留守一年来为魏相赎罪;又有河南的老弱百姓上万人云集函谷关要求入关,向皇帝告御状,为魏相鸣不平。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魏相还是被霍司令交到“最高法院”廷尉那里治罪。
接下来魏相开始了他的“铁窗生涯”。就在他想着会不会将牢底坐穿时,汉宣帝上任了。他一上任,马上来了个“大赦天下”,结果背着“莫须有”罪名的魏相得以重见天日,又回到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茂陵去做县长了。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从头再来,魏相没有失望,依然踌躇满志。付出总有回报,不久,又升迁为扬州市委书记(刺史)。就在这时,朝廷对国家公务员进行“考核”,政绩不达标的就要被“裁减”,很多人因此“下岗”。
魏相亦是诚惶诚恐,就在这时,还是朝中光禄大夫的邴吉给魏相寄来了一封慰问信,在信中邴吉“暗示”魏相:朝廷已经深切了解你的成绩,希望你办事谨慎自重,不断提高自己的才能。
魏相对邴吉的“忠告”很是接受,从此,他把自己的威严收敛起来,做事更加谨慎小心。结果,不到两年,朝廷的调令就到了,让魏相就任谏议大夫(掌议论,属光禄勋。职责是专门向皇帝提意见,就像现在的人大委员或者是国外的反对党议员一样,负责反映民生民意以及一些官员中不同的意见)。再不久,他又回到“基层”,重新再当河南的省委书记。
接下来,他的仕途生涯就一路青云直上了:“基层”锻炼结束后,他回到朝廷当大司农(专掌国家仓库或劝课农桑之官),接下任朝中的二把手——御史大夫。此时正值霍司令霍光病逝,汉宣帝迫于霍家势力,不得已只得任用霍光哥哥的儿子霍山做尚书令,让霍光的儿子做右将军。
魏相却主张“削弱霍家势力”,并且提出了“架空”霍家势力的经典方案——朝中奏折可不通过尚书令,直接送给皇帝,直接架空掌握朝中人事权的尚书令。结果霍家权势如风雨飘摇般每况愈下,这时已接替韦贤做了丞相的魏相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霍家通过家庭会议,一致认为先假传太后令,把魏相骗到府上杀了,然后再废除太子,夺取皇位。
但结果东窗事发,霍家一日之间灰飞烟灭,魏相的仕途一波三折,当真是成也霍光败也霍光。可他最终东山再起,成为霍氏家族的掘墓人,为后人树立起百折不挠的精神典范。
18、屠伯:我严延年怕过谁
如果只用一句话来形容严延年,那就是:自信、自负、狂妄,还有不顾一切的莽撞……严延年,字次卿,东海郡下邳县(今江苏睢宁)人。绰号,屠伯。
先还是来简单地看一下他的发迹史吧。严延年的父亲是丞相的属官。严延年年轻时便在丞相府学习法律,后来“荣归故里”,做了地方官。以后经过选拔,补任御史属官,又被推荐做了御史。这时,正赶上“皇帝轮流做”的大动荡时期,大将军霍光废掉昌邑王而拥立汉宣帝。
汉宣帝刚一上任,对“摄政王”霍光百依百顺。严延年却第一个以大无畏的精神,立即上疏对霍光进行了弹劾,大致意思是:“擅自废立国君,有失一个做臣子的体统,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虽然他的奏章上报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了(被霍光卡住了),但为当时死气沉沉的朝廷注入了一股清新之风。大家对严延年既敬重又敬畏。当真是:霍氏风光,千里耳闻,万里流传。望长安内外,霍氏遮天,朝廷上下,谏失滔滔。延年弹劾,石破天惊,欲与霍公试比高……虽然弹劾霍光“未遂”,但从此严延年似乎对弹劾上了瘾,接下来又弹劾和自己同名不同姓的大司农田延年,罪名是:私自携带危险武器冒犯天子的副车。而大司农马上以牙还牙,进行了辩解: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最终案件交给御史中丞来裁决。御史中丞质问严延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写公文给宫殿门卫,阻止大司农入宫,你这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最终,严延年被定为:纵容罪。依照当时法律,是死罪一条。
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对“砍头”的危险,严延年来了个“畏罪潜逃”。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后来赶上N年一度的“大赦”,他才得以“重出江湖”。
严延年不会料到,他再出山时,像他这样的人才居然成了抢手货,丞相府和御史府所发出的“聘请书”几乎在同一天送到他手上。由于御史府的“聘请书”只先到那么一丁点儿时间,严延年最终按先来后到的顺序,选择去御史府任职。
而汉宣帝对第一个敢于站出来勇敢地和霍光作对的严延年很是赞赏,时隔多年还记忆犹深。于是乎,严延年很快就摆脱了“下人”的命运,去平陵当县长去了。当年魏相就是以县长为平台,一步一个台阶最终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宝座的,鉴于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敢作敢为的严延年能很好地胜任这项工作。然而,事实证明,性格太直的人并不适合做官。正如严延年一样,他在任职期间错杀了无辜的人,结果喜欢弹劾别人的严延年被别人来了个“以其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被人反弹劾,弹劾的结果是严延年光荣地下岗了。
再就业时,严延年成了丞相的属官,有了丞相属官这层关系,很快他就当了好畴县的县长。在赵充国平叛西羌过程中,严延年作为特邀“将军”出征,立下战功。回朝后,严延年就直升为涿郡市委书记(太守)。
那时涿郡是有名的“难剃头”郡。以豪强大族西高氏和东高氏为首的黑势力猖狂到连郡府的官吏都惧怕他们三分,凡事都得礼让他们三分。据说有这样的顺口溜:“宁可得罪太守,不可得罪豪门。”这两家的门客在外放肆地偷盗抢劫,因为有大树罩着,官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去抓捕。长此以往,涿郡人民不但晚上要“闭户”,连白天都带刀佩剑才敢在路上行走。
严延年上任后,决定除暴安良,扫除涿郡的黑恶势力,还涿郡人民一片宁静的天空。结果郡府的属官赵绣有幸成为“稽查大队长”,去调查取证高家的罪行。一边是命令,一边是势力,左右为难的赵绣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起草了两份劾罪书,一份轻的一份重的。
他准备先呈上那份轻的,来个“投石问路”。如果严延年“怒而发飙”,他就把那份重的呈上去。总之,以确保自己的乌纱帽不丢为原则。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赵绣呈上那份轻如“花拳绣腿”的检举书后,严延年的脸上无喜无忧,无怒无争,无哀无恕,总之,脸上平和得像一潭死水。然而,表面的平静背后是巨大的波涛汹涌,就在赵绣以为忽悠成功可以走人时,严延年说话了,只有两个字,两个石破天惊的字:拿下。
结果可想而知,赵绣怀里那份重罪检举书马上被搜出了。接下来,恭喜赵绣,监狱里有请。如果大家认为严延年只是以“忽悠罪”关他赵绣十天半个月就大错特错了。赵绣第一天夜里才去“牢里蹲”,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判以“死罪”被斩于闹市中。
庇护高家是这般下场,官吏们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什么叫杀鸡儆猴,让严延年去告诉你吧。
当严延年再派人去查两个高家时,各种罪行便如“雨后春笋”般浮出水面来。这时,严延年毫不手软,查出一个处理一个,轻的入狱,重的砍头。在两家各诛杀了几十个“罪人”后,怎“震撼”两个字了得!
起到的效果是:谈笑有布衣,往来无恶霸。可以干农活,做生意。无白天之拾遗,无晚上之闭户。涿郡严延年,汉朝包青天。百姓云:清平世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严延年在涿郡任职三年后,迁升为河南省委书记。“严青天”一到来,河南郡中的豪强顿时收敛以前的行为,烧杀抢劫的事几乎从此杜绝了。这都得益于严青天治理地方的宗旨:1.扶弱制强。如果贫弱者犯了法,他会尽力掩饰和庇护他们的罪行,为他们开“绿灯”;而对那些欺侮百姓的豪强恶霸,他就加重案文辞语,先把他们抓进监狱再说。大家都认为有罪的,严延年说不定哪天就给予释放,而大家都认为没有犯死罪的,他却偏偏“无情”地将他杀死。古龙笔下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小李飞刀用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2.苛刻严酷。这个就很好理解了,按照我们现在的法律,如果对地方法院判的案子存在疑问或者说认为不公平,可以申请上级法院二审。总之,终审下来才算结案。但我们的严青天当时就不来这一套,他定的案子,便如铁板钉钉,无可更改,无从翻案。
3.雷厉风行。严青天擅长写文书和狱辞,认为要判“死刑”的人,就亲手写成奏折,连掌管文书的中主簿,以及最接近他的属吏都无从得知。奏准判定一个人的死罪,他就迅速无比。到了冬天行刑时,他命令所属各县把囚犯解送来郡,统一集中在郡府施行“枪决”。
之前看过一个关于通用CEO韦尔奇的成长故事:韦尔奇在小时候说话有很严重的口吃,以至于每次他到餐厅都得吃两份牛排,这让他很苦恼。原因就在于他说话会结巴,牛排会重复两次,所以服务员给他上了两份牛排。韦尔奇很郁闷地对他母亲说:我真没用,连说话都说不好。他母亲很耐心地说:亲爱的小韦尔奇,这是你的优点啊!你想,有谁能像这样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词重复两遍呢。韦尔奇接着说:可说话时感觉很吃力啊!他母亲说:那是因为你说话的速度比较快,大脑的速度跟不上你说话的反应速度,所以你只要在说话的时候将你的速度放慢就可以了。韦尔奇很高兴,有了自信心,按着母亲的建议放慢了说话速度,通过半年多时间的努力终于改掉了口吃的毛病,演讲的口才也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从营销“三点一线”的思考方式来讲:要将缺点当成特点,把特点当成卖点,这样的营销才会成功。而我们严延年的三个鲜明特点,既是卖点,也是缺点。他多变的办案风格因为众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案子判得轻什么时候判得重,大家都诚惶诚恐,害怕触犯法律。这种灵活办案法开创历史之先河,是值得效法之举,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特点是很好的卖点,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然而,不管是不是真该判死刑,不管是不是血流成河,他这种“我要你三更死,就不能留你到五更”的风格,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一特点又变成了缺点。
也正是因为这样,严延年有了一个新的绰号:屠伯。
眼看严青天转行当“屠宰夫”去了,在最高人民法院(京兆尹)任职的他的好友张敞作就写信对他进行了劝告:“古时候有名的良犬韩卢猎取野兔时,都先要看一看主人的示意,然后再去追逐捕获,从来都不过多地进行捕杀。希望你借鉴一下韩犬的方法,稍稍放松一下诛杀的刑罚,做到量刑有度。”
严青天再次发挥“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马上进行了回复:“河南这个地方是天下咽喉,以前东西两周的国君因为治国无方,留下了这样一副烂摊子。既然恶草茂盛,禾苗稀疏,应该铲而除之啊!”
前途和歧途只有一字之差,却差之十万八千里。严延年不但没有听从好友的建议,减少“屠杀”政策,反而不断夸耀自己的才能和功绩,具体表现为三个“非典型”症状:
1.妒忌。当时在颍川当书记的黄霸采用和严青天相反的政策,以宽容仁厚的办法来治理地方,郡内也是一片太平盛世。据说这一年又来了个大丰收,结果凤凰从天而降,一片祥瑞之兆。汉宣帝为此表扬他的政绩,并赏赐黄金和爵位以示鼓励。黄霸受赏了,严延年却不高兴了。他心里很不服气,正巧他管辖的河南境内出现了天灾——蝗虫,便说出了这样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来:“这蝗虫难道是凤凰的食物吗?”话中讽刺意味十足。
2.多疑。话说一次管理京城地区的官员(左冯翊)空缺,皇上打算任用严延年,征召的竹符已经发出,但由于严延年的“名声”问题,只好中途又收回。按理说严延年应该好好地进行自我“反省”了,然而他没有从自身角度去分析问题,反而怀疑少府梁丘贺在皇上面前“弹劾”了自己,导致自己的仕途受阻,于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3.自大。严延年推荐狱官,说他为人清廉,不料此人却犯了贪赃之罪,而犯贪赃罪的人又不准入选。严延年因推荐人才不符实际而受到“株连”,受到降级处分。他依然没有从自身的角度来分析问题,而是自我解嘲地道:“以后看谁还敢做推荐的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正是由于严青天误入了歧途,灾难也就不远了。话说府丞狐义因为上了年纪,心思颇有些乱。严延年原先与他在丞相府做过属官,实际上严延年也很亲近、厚待他,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而且常常送他很多东西。常人有礼可接那是喜形于色,而狐义却显得与众不同,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他有自己的担心,担心伤害不期降临到他的头上来。得了“抑郁症”的他于是找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了个生辰八字。结果这一算不打紧,居然算出了“祸不远矣”的死卦来。承受不了精神压力的他,终于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了长安,对严青天进行了检举揭发。送上“十大罪状”后,也不知是突然“释然”了,还是感觉“解脱”了,总之一句话,他当晚就把自己带到了另一个极乐世界去了。
“死谏门”事件引起了汉宣帝的高度重视,案件交由御史丞去审查核实,结果,以“杀人罪”、“诽谤罪”、“怨恨罪”,数罪并罚,判处严青天死刑。
对于这样的结果,很多人都不解,知子莫若母,唯有严延年的母亲心中有数。原来,当初严延年的母亲从“乡下”来“城里”探望儿子,顺便一起行猎祭拜。一到洛阳,城里的风景还没看够,就倒了胃口。
因为正碰上当众处决犯人,一问才知道,见怪不怪,这里每天都要这样处决犯人。
众人很平静,母亲很震惊,于是便坐在道旁的亭舍里,不肯再踏入郡府,对严延年表示强烈抗议。严延年只好亲自来接母亲了。母亲却让他吃了“闭门羹”,并且对他进行了教育:“你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有幸当了郡太守,管理一方土地,应该以仁义、仁爱、仁善之心教化百姓,使百姓安居乐业。你现在想树立威信,却动用大量酷刑,杀人如麻,你这样做会是一个好父母官吗?”
“母亲教训得是,孩儿知罪了。”严延年赶忙叩头认错,于是亲自充当“车夫”,把母亲接回郡府去了。祭祀完毕后,母亲就要回家,严延年自然进行了真挚的挽留,母亲头摇得像拨浪鼓,叹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岂有乱杀人而不遭报应的?想不到我这个白发人还要送黑发人!我还是先回去,到家乡为你准备好葬身之地吧。”
母亲就这样走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出事了。东海人没有不称颂严延年母亲贤明的。
19、官道:亦正亦邪萧望之
《庄子·徐无鬼》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黄帝带着六位贤臣驾着高车骏马寻找具茨之山,将要去会见大隗,可走到襄城之野时迷失了道路,刚好遇到一个牧马童子。询问之下,小童既知道具茨之山,又知道大隗,黄帝竟然很是惊奇,于是忘了自己要去见大隗,询问小童如何治理天下。小童果然不凡,说治理天下就这么回事,无须他求,自己小时候一个人出游于六合之内,不想得了精神混乱的毛病,一个长者教他驾着太阳之车出游于襄城之野,现在病好了不少,他现在要去出游于六合之外了。黄帝听了以后,还是很谦虚地说治理天下的确不是你这小童的事,不过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小童推辞,黄帝追问,于是小童说治理天下和牧马没有区别,去除害马就行了。黄帝于是恭恭敬敬地向小童参拜稽首,称小童为天师,然后退下,也不再去找什么大隗了。
下面就来说一下汉宣帝太子的老师萧望之。
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今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人,汉初鼎鼎有名的萧何的六世孙。萧何当年封侯加爵,风光无限,但到萧望之出生时,萧家已沦落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布衣”家庭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萧望之从小喜欢读书,《齐诗》、《论语》、《礼记》样样精通。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可以说此时的萧望之就像一条“卧龙”,虽然没有出山,但声名已被朝中的许多儒生所称赞。就在萧望之“伏处一方”“以待天时”时,他的伯乐出现了。
三国的诸葛亮出山之前之所以“如雷贯耳”,这完全离不开他的老师司马微先生的“包装”和“炒作”,其经典广告词是:伏龙、凤雏得一者,能安天下。这使慕名而来的刘备来了个“三顾茅庐”,最终才把诸葛亮请出了山。虽然最后刘备得到了他们两人,仍没有得到天下,司马微有言过其实之嫌,但刘备能从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成为独霸一方的雄主,诸葛亮的才华还是为后人所称道的。
萧望之的伯乐是当时还只任长史的邴吉。邴吉向当时的“摄政王”霍光进的推荐语是:王仲翁和萧望之是百年难遇的人才。邴吉那是怎样的人物,他的话自然引起了“求贤若渴”的霍光高度重视,于是乎,正在“躬耕陇亩”的萧望之马上就接到了霍光的“聘请书”,请他到大将军府中去任职。
萧望之没有诸葛亮那么矜持,非要刘备三顾茅庐才肯出山,他接到应聘书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京城直奔将军府。一到霍府,他的满腔热情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被拦在了门外。
《晏子使楚》里面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次,晏子出使楚国。楚国君臣知道晏子身材矮小,在大门的旁边开一个小门请晏子进去。
晏子不进去,说:“出使到狗国的人从狗洞进去,现在我出使到楚国来,不应该从这个洞进去。”迎接宾客的人带晏子改从大门进去。
晏子拜见楚王。楚王说:“齐国难道没有人了吗?怎么派你来呢?”晏子回答说:“齐国的都城临淄有七千五百户人家,人们一起张开袖子,天就阴暗下来;一起挥洒汗水,就会汇成大雨;街上行人肩膀靠着肩膀,脚尖碰脚后跟,怎么能说没有人呢?”楚王说:“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会派遣你来呢?”晏子回答说:“齐国派遣使臣,要根据不同的对象,贤能的人被派遣出使到贤能的国王那里去,没贤能的人被派遣出使到没贤能的国王那里去。我晏婴是最没有才能的人,所以只能出使到楚国来了。”
于是,楚王安排酒席招待晏子。正当他们喝得高兴的时候,两个官吏绑着一个人到楚王面前。楚王问:“绑着的是什么人?”小吏回答说:“是齐国的人,犯了偷窃罪。”楚王对晏子说:“齐国人本来就善于偷窃吗?”晏子离开座位,郑重地回答说:“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橘子生长在淮南是橘子,生长在淮北就变为枳子,只是叶子的形状相似,它们果实的味道完全不同。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水土不同。
现在百姓生活在齐国不偷窃,来到楚国就偷窃,莫非是楚国的水土使百姓喜欢偷窃吗?”楚王只能苦笑着自我解嘲地说道:“圣人是不能同他开玩笑的,我反而自讨没趣了。”
萧望之此时同样面临晏子一样的遭遇。
“你,干什么的?”门卫色厉内荏厉声地问。
“我,受将军所邀前来面试的。”萧望之卑谦地答。
“把衣服脱了。”门卫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脱衣服干吗?”萧望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凡是要见大将军者都得先在门外脱了衣服,‘净了身’才可以进去,叫你脱就脱,哪这么多废话!”
“士可杀不可辱,堂堂七尺男儿,这般赤胸裸背成何体统?这试不面也罢。”萧望之对这样的“净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愤怒之下,就要来个拂袖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门卫随即逮住萧望之非要他把“理”说清楚再走。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萧望之和门卫,一个是“秀才”一个是“兵”,两人自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时,霍光出现了。他破例直接把萧望之叫到府里去了。按理说,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萧望之应该及时收敛自己的情绪,以最饱满、最温和的方式来迎接“主人”霍光的“面试”才对,然而,他一张口不是像常人面试那样做自我介绍,而是充分发挥自己博学多识的特长,讲了《史记·鲁周公世家》里的一个故事。
故事的大致意思是:周公辅佐周成王建设新的国家,日理万机,比如说制定战俘处理政策,比如说签署奴隶管理规定,比如说讨伐周边不服气的小国,比如说镇压反周复商势力,比如说给政策安置商朝贵族和遗老遗少。总之一句话:他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周公连洗个澡都成了“奢侈”,一旦有客人来了,他便握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跑出来,接见完了,他才接着去洗头发。洗一个头发,有时要中断好几次。而吃饭也成了“累赘”,有的时候饭还没咽下去菜还在嘴里,客人就来了。他没有“狼吞虎咽”的本事,只好先吐出来,接见完客人再接着吃。
结论是:大将军这样“净身”见客恐怕不是周公的“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的做法吧。
霍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这样直生生地“质问”他啊!于是,他很生气,后果是:萧望之面试不合格,拒绝录取。
而另一位被邴吉所推荐的“贤才”王仲翁,因为很“听话”得到了霍光的重用。短短的三年时间,就把他升至光禄大夫给事中(相当于秘书,供事殿中,顾问应对,参与讨论政事)。而怀才不遇的萧望之眼看时不我待,只得委屈地参加了“全国公务员考试”。结果在千千万万的考生中,他被录用为“郎”(属小苑东门侯,负责按时开门关门的小官)。说白了就是“门卫”。
而此时的王仲翁出城,跟随人员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王仲翁来到城门,看到萧望之,便作了一首诗来嘲讽他:“遥想你我当年,同去霍公府,雄姿英发,自命不凡,弹指间,骂门卫责将军。如今再见,同命不同天,富贵无常。如若重来,怎做守门小吏?”
面对王仲翁的嘲笑,萧望之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笑道:“你的诗前面还少了两句修饰语:江山如画,你我各从其志。”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萧望之因为他的弟弟犯法而受到牵连,连“看门狗”都没得做了。就在萧望之失望时,他的第二个伯乐出现了,这便是时正在朝中担任御史大夫的魏相。他早就听说萧望之“身怀经天纬地之才,胸藏定国安邦之智”,于是把他招来当自己的秘书。不久,又把他提升为秘书加办公室主任,处理府中接待、礼仪等方面的事务。
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汉昭帝刘弗陵去世,在经过改皇风波后,霍光迎立刘询为皇帝(汉宣帝)。五年之后,霍光病逝,其子霍禹复为大司马主持朝政,侄孙霍山领尚书,霍家亲属皆任宫廷宿卫、内使等职。
汉宣帝执政之后,也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便广揽人才。也正是因为这样,汉宣帝成了萧望之的第三位伯乐。
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夏天,一场硕大的冰雹袭击了京师长安城。当时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就在汉宣帝一筹莫展时,萧望之如雪中送炭般及时呈上了一封有关冰雹灾异的白皮书。
于是乎,汉宣帝马上召萧望之进宫和他面对面来解惑。只有萧望之自己知道,与其说是解惑,不如说是人生中的再一次“面试”。他能否再度一飞冲天,鲤鱼跳龙门,成败在此一举。
“朕早就听说萧爱卿博学多才,现今我朝盛夏遭此冰雹之灾,怎么会有这么蹊跷的事呢?不知天意为何如此?我朝又该如何应对?”汉宣帝问。
“《春秋》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昭公三年,天降大雨和冰雹,当时季氏专权,后来昭公被赶下了台。如果当时昭公善于观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祸变。现在陛下以盛德居天子之位,求贤若渴,这真是像尧、舜一样的良苦用心啊!但是,现在为什么祥兆没有出现呢?这是因为大臣专政所带来的结果啊。只有圣明的君主会亲自处理朝中大事,重用贤明的人才,参与大政的谋略,公正的道理才会树立起来,私人的权势才能得到制止,奸邪的道路才会被堵塞,国家才会变得民主富强起来。”萧望之答道。
一问一答,对话到此结束。结果汉宣帝对萧望之“含沙射影”似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深知霍氏势力一天不除,朝中一天就不得安宁。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面试合格,汉宣帝拜萧望之为“谒者”,专司御前的传达、通报事务。不久,业绩突出的萧望之又被汉宣帝升为“谏大夫”,专门掌握朝中所议论的政事。再后来又升迁为丞相司直,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萧望之也因此以黑马的姿态直接摘得朝中年度新人王的桂冠。
与萧望之平步青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霍氏集团却一落千丈。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地节四年(公元前66年),霍氏家族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不出意料地摘得一项奖项——最佳造反奖。在拿到奖项的同时,霍氏家族从此也灰飞烟灭,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汉宣帝为了让萧望之这个年度新人王得到很好的锻炼,派其为平原太守。在朝中干得好好的,到乡下当个费力不讨好的太守,萧望之尽管心里不太愿意,但还是隐忍着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再委婉地上疏向汉宣帝提出自己的忠告:“朝中如果没有争先上谏的臣士就不容易知道过错,国家缺少贤达的人士就不容易听到百姓的好恶。愿陛下选明经术、通古博今之士为内臣参与政事,忠心辅佐皇帝。这样有利于政局稳定,诸侯怎么敢为所欲为!”
汉宣帝觉得萧望之言之有理,于元康六年(公元前65年)将他调回京城任“少府”(九卿之一,掌管山海池泽收入等事)。察萧望之精明持重,众人都说他“精明持重,议论有余,材任宰相”,说简单点儿就是他是天生当丞相的料。可是,当汉宣帝的迁升令下来时,不是叫他去当丞相,而是出任“左冯翎”(其职位相当于郡太守)。刹那间,萧望之原本热血沸腾的心降到了谷底,对于这样的“平调”,萧望之以自己身体有恙为由,拒绝上任。
汉宣帝知道原因后,就派侍中成都侯金安去向他进行“解释”,说这是对他进行“全方位立体式考察,绝无贬低的意思”。萧望之消除了误会,很快就上任去了。
汉宣帝又将意见交给两府商讨,丞相、御史向张敞问难。张敞说,萧望之等所言,是“常人之所守”。“窃怜凉州被寇,方秋饶时,民尚有饥乏,病死于道路,况至来春将大困乎!不早虑所以赈救之策,而引常经以难,恐后为重责。常人可与守经,未可与权也。”
萧望之与李强又举出武帝时期赎罪法引起暴乱的事实,再次反对赎罪之议。当时丞相魏相、御史大夫邴吉也以羌患快要解决,军需大致相给,而否定了张敞之议。
神爵三年(公元前59年),萧望之又被提升为御史大夫。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西羌军事叛乱,西汉派遣后将军赵充国前去讨伐。京兆尹张敞提出“入粟赎罪”的建议:现在大军出征,供给紧张,西方农业歉收,将会引起饥荒,希望命令有罪者入谷赎罪,以救急难。
张敞的建议很快就遭到萧望之的反驳,他认为民有“好义欲利”之心,关键在于上之教化,对待义与利不可不慎,“今欲令民量粟以赎罪,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他充分发挥博学的专长,引经据典,好一口铁齿铜牙。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得到了当时的丞相魏相和御史大夫邴吉的支持。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萧望之获胜,张敞落败。
萧望之做了三年左冯翊,考察期满,京师的人都称赞他具有才智,治理有方。汉宣帝提升他为“大鸿胪”(掌管接待、处理少数民族方面的事务,为九卿之一)。
公元前59年,丞相魏相去世,邴吉继任了丞相。空出的御史大夫位置终于落在了萧望之的身上,他成为朝中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两年后,匈奴内部大乱,四分五裂,单于自立为王。汉宣帝召开朝议,说:“匈奴危害边境很久了,我们可以趁其混乱之机,派兵消灭他们。”
萧望之听了,摇头反对。他说:“春秋时,晋军侵略齐国,听说齐侯去世,带领大军返回,原因是君子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以手足之情感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称弟,遣使请求和亲,四海之内欣然。现在我出兵攻打匈奴,是乘乱而幸灾也,彼必奔走远遁,恐怕劳而无功。应该遣使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果匈奴因为蒙受我们的援救之恩得复其位,必臣服我们。治国以德,国家就会昌盛。”
一席话说得汉宣帝频频点头。他接受了萧望之的建议,派兵前往匈奴,辅助匈奴国单于平息了内乱,安定了局势,匈奴遂向西汉臣服。人们都夸赞这是萧望之的功劳。
五凤三年(公元前55年),望“丞”心切的萧望之犯了欲速则不达的原则错误,向汉宣帝打了一个小报告,大致意思是说丞相邴吉“廉颇老矣”。汉宣帝无法接受萧望之赤裸裸的“取而代之”的宣言,就下令建章卫尉金安上、光禄勋杨恽、御史中丞王忠等人一起对萧望之进行了一次批判大会。
按理说萧望之应该及时“浪子回头”,主动承认错误,消除误会,争取汉宣帝的宽大处理。然而,萧望之的牛劲上来了,他取下头上的乌纱帽表示对这样的结果无法接受。
既然你自己把乌纱帽摘下来了,对不起,我就不客气了。汉宣帝直接就没收了萧望之御史大夫的帽子,随即给他戴上了另外一顶草帽——太子太傅。以后你就专门来当太子的老师好了。
20、祥瑞:汉宣帝知足病逝
许皇后和霍皇后相继“夭折”后,问题出来了,空出来的皇后位置该由谁来当呢?
皇帝的后宫从来不缺美女,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能得宠的却没有几个。此时,后宫中最得汉宣帝宠爱的是张婕妤、华婕妤、卫婕妤等寥寥可数的几个。她们为刘询生下了东平王刘宇、定陶王刘嚣、馆陶王、楚孝王等几个儿子。
我们知道,在古代的后宫之争中,后妃们除了自身实力(长相加人际关系)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砝码就是肚子里有没有“货”——儿子。有儿子的后妃便占据了“天王山”,而没儿子的后妃只能望“后”兴叹。
但世上的事并没有一成不变的,就在后妃们都渴望自己的肚子能争气的时候,命运却垂青到了那些肚子并不争气的人身上。
众所周知,汉宣帝从小“下放”到农村长大,受尽人间冷暖,直到十七岁才在许平君娇柔的怀抱里懂得了什么叫“温暖”。也正是因为这样,汉宣帝会置霍光的“脸色”于不顾,立贫妻许平君为皇后。随后,许皇后被霍显暗杀,汉宣帝为了表明自己“感恩”的心,力排众议,立刘奭为太子。
随着霍光的“病逝”,汉宣帝一点儿一点儿把实权从霍家人手里给夺了回来,最后逼得霍氏家族的人来了个“狗急跳墙”,结果邪不压正,霍氏家族造反未遂,被汉宣帝一网打尽,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样,心有余悸的汉宣帝在选“后”上慎之又慎,权衡再三,最终决定立一个“无后”的妃子为皇后,原因是:为太子刘奭着想,不想立的新皇后因为儿子,将来又产生血淋淋的太子之争。
汉宣帝此时最宠爱的三贵妃张婕妤、华婕妤、卫婕妤都生有三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女人有子才算好,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女人无子才是福。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则(以霍家的事为借鉴),汉宣帝最后只能狠心地摇摇头,将三大热门候选人排除在外,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在宫里一直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的宫女浮出了水面。
这个宫女便是长陵人王奉光的女儿王氏。王奉光是“名门望族”之后,他的祖先在汉高祖时期曾经做过关内侯,显赫一时。但正如中国俗语说:“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结果以富贵传家的王家自然也逃不脱“富不过三代”的命运轮回。到王奉光的时候,王家的地位已一落千丈,由“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王家人由“显赫”变成了“闲鹤”。
王氏长的并不丑,颇有几分姿色,柳眉细腰,唇红齿白,额头长有一颗黑痣,有人说是“美人痣”,而事实证明,这是一颗“克夫痣”。
王氏克夫的事,刘询当年还在农村“下放”时就有所耳闻,他成为一国之君后,听说王氏还是“一嫁难求”,急天下之所急,想天下之所想的汉宣帝刘询,这次作出了惊人之举,下了一道圣旨,圣旨的内容很简洁明了:召王奉光的女儿入宫为婕妤。
与其放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宫外“守活寡”,不如纳入宫里来守活寡,这样再怎么说还可以为家里减去负担(养女的日常开销),顺便增光。就这样,“鬼见愁”的克夫专家王氏挥一挥手,告别父老乡亲,来到宫中去接受命运的新考验。
事实证明,汉宣帝对王氏并不感冒,除了精神上的“鼓励”外,晚上很少抽空来给她排除“寂寞”,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入宫后不可能怀孕生孩子了。
这个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祸福难料,王氏本来就戴着“克夫”的魔帽,再加上没有一儿半女的,本来应该属于被遗忘的对象才对,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选。
公元前64年,也就是霍皇后被汉宣帝打入冷宫的第三个年头,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二月,世上万物都开始焕发新的活力,王氏终于时来运转,几乎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以“超级黑马”的方式被汉宣帝任命为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皇后。
她知道,自己名义上是皇后,实际是“保姆”,太子殿下刘奭的“保姆”。
事实证明,汉宣帝的眼光果然没有错,他精心挑选的这个没有野心且又无后的女人为后是极为正确和明智之举。因为以“黑马”身份夺得皇后的王氏从此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必细说,而且她还“简素朴实”,任劳任怨,一心一意地关心刘奭,全心全意地爱护刘奭,真心真意地把刘奭当自己亲生的儿子来对待。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刘奭长大成人后,从来不把王皇后当“保姆”,而是当“亲妈”来看,单从这一点来看,王皇后的所有努力和付出都没有白费。
值得一提的是,王皇后她那个斗鸡遛狗的“混世魔王”父亲王奉光,也咸鱼翻身,汉宣帝给他光秃秃的头顶戴上了一顶高高的帽子——邛成侯。
立了“无后”的皇后王氏才安稳下来。如果大家以为汉宣帝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不为女人烦恼,却为自己的儿子烦恼。
汉宣帝一共生有五个儿子,分别是:刘奭、刘钦、刘嚣、刘宇、刘竟。
提起刘奭,他因为是汉宣帝还没有发迹时和“平民皇后”许平君生下的第一个儿子,是汉宣帝“体验民苦”时期的“结晶”,因此作为长子的刘奭很是受汉宣帝器重。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许平君被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以“无影掌”杀于无形之中后,他怀里拥着霍成君,却依然立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刘奭为太子。也正是因为这样,恼羞成怒的霍显才会指使女儿霍成君“再向虎山行”,准备对太子殿下下黑手。幸亏汉宣帝对太子的保护做到了“无隙可觅”,才使得霍成君无从下手,而宣告“黑手党”计划流产。
随后霍光在盼外孙未果的情况下,含恨而去。而汉宣帝也一改“孱弱”的样子,开始了他的“收权”之旅,最终使得“无可奈何花落去”的霍家集团,密谋发动“似曾相识雁归来”的反叛行动。结果被早有防备的汉宣帝来了个“一锅端”。汉宣帝终于像一只挣开束缚的天鹅展翅高飞起来。而立了王氏为皇后,后宫也得以安稳。在“奶娘”王氏的养护下,刘奭正在茁壮地成长。以汉宣帝对他的感情,按理说,长大后,他成为皇帝是毫无悬念的事。然而,世上的事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
原因是,汉宣帝除了太子刘奭外,还有四个儿子。
刘钦是汉宣帝的第二个儿子,从小敏而好学,且又聪颖伶俐,再加上其母张婕妤是汉宣帝后宫最宠爱的三朵金花之一,爱屋及乌,汉宣帝对刘钦自然是“甚喜之”。就在汉宣帝对刘钦甚喜之时,对太子刘奭却愈厌之。汉宣帝厌之的原因是不识时务。
自从汉武帝发动“思想革命”后,儒学作为正宗的学派成为“国学”,据说当时流行这样一句顺口溜:如今孩子不上学,要学只学儒学。而汉宣帝立刘奭为太子后,为了更好地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自然请了一些朝中博学多识的老师来教他了。
从小接受儒学熏陶的刘奭柔仁儒雅,温文尔雅,端的是书生气度。这样,说得好听点儿是“文质彬彬”,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懦弱无能”。刘邦的儿子刘盈,这位忠厚老实的主儿虽然最后依靠民众的力量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但却空有皇位并无实权,实权都被皇帝他妈吕后掌握。造就了汉朝第一位“碌碌无为”的平庸皇帝。
也正是因为这样,眼看太子刘奭一天一天温柔下去,整天之乎者也地念下去,汉宣帝对他却一天一天地失望。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奭突然有一天变得“剽悍”起来。他闯进汉宣帝的后宫,对汉宣帝说了这样一句话:“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意思通俗易懂,就是要汉宣帝别动不动就用“酷刑”,应该放宽尺度,以柔克刚。
汉宣帝先是惊住了,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以“教训”的口气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用,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炫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所谓“霸道”就是先秦法家治国之道;所谓“王道”就是儒家的仁道。汉宣帝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太子刘奭的“纯儒”做法。教训完了,不解气的汉宣帝还说了这样一句话:乱我家者,太子也!如果说前面一句是不折不扣的教训的话,后面这句显然水涨船高,升级到了“怒其不争”的泄愤地步了。
《周易》说:“知几其神乎!”意思就是知道做事情的火候时机,那是神仙的本事。从这一点来看,做事说话的火候和时机相当重要,单从这一点来看,显然刘奭是“欠火候”、“欠时机”的。
汉宣帝发出了使刘氏天下动乱的将会是太子殿下这样的预言,自然对太子刘奭由“恶之”转为“恨之”。也正是因为这样,汉宣帝产生了“废之”的想法,既然太子不是一个好太子,那就换一个好太子呗。
反正他还有四个儿子可选。
换太子的首要人选自然是二子刘钦了。这个刘钦不但知书达理,而且为人乖巧,一直就让汉宣帝喜欢,而且他的母亲张婕妤本来是继许平君、霍成君之后,呼声最高的皇后候选人。
自从汉宣帝对太子产生了“废之”的想法后,他最先找来皇后王氏,先参考她的意见。结果王氏没有直接回答汉宣帝,而是给他上了一堂历史课,直接讲了秦始皇如何废长立幼最终导致灭国的。眼看王皇后没完没了地讲个不停,汉宣帝只得说:“行,行,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太子不改了还不成吗?”
当然,汉宣帝之所以这么快就“打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除了“废长立幼”这个最根本的原因,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就是汉宣帝怕背黑锅。他看到王皇后就想到了死去的许皇后。当年许平君不嫌弃这个皇宫的“弃儿”,以“千金”之躯,毅然嫁给他,这份真情、这份感动他已铭记于心,不可磨灭了。当了皇帝后,他马上以皇后之位来补偿她,然而没过多久,许皇后就成了后宫争夺的牺牲品,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却保护不好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是汉宣帝多年一直存有的心病。而太子刘奭是他和平民妻子许平君爱情的结晶。于是,汉宣帝把“补偿”转移到了刘奭身上。也正是因为这样,如果此时把太子刘奭废了,明显有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之嫌啊!
最终道义战胜了冲动。他无奈地放弃了“废之”的想法。太子不更改,但刘钦不可能不有所表示啊!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汉宣帝立刘钦为淮阳王。
为了防止刘钦将来有大不敬之举,汉宣帝还让朝中退让有礼、颇有威望的韦玄成为相国,辅助这位幼主处理属国之事。韦玄成办事老练,颇有风范,在他的处理下,淮阳国一片生机,而刘钦也很听话,后来被汉元帝刘奭封为丞相,风光一时,这是后话,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汉宣帝随后对其他几个儿子也进行了封赏。结果,封卫婕妤所生之子刘嚣为定陶王(后改封为楚王)。封孙婕妤所生之子刘宇为东平王,封卫婕妤所生的刘竟为中山王。
总之一句话:皆大欢喜。
处理完家务事后,汉宣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下太平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然而他还来不及以享天年,生命却走到了终点。
在弥留之际,他继承了先皇的先例,来了个“临危托孤”。于是乎,托孤三人组也正式浮出水面:汉宣帝任侍中史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辅助年幼的太子刘奭。
大家已对萧望之有所了解了。如果不是他恃才放旷,丞相的位置现在应该是他来坐了,而汉宣帝把他从御史大夫降为太子的老师后,并没有忘记他,相反,汉宣帝这样做只是让他好好反省,在临危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托孤大臣便是他。由此可见,汉宣帝对他还是“情有独钟”的。至于史高和周堪两人,这里先按下不表。
黄龙三年(公元前49年)十月,这一年黄龙出现了,是极大极大的祥瑞,“知足”的汉宣帝却来了个病逝,享年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