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ga

《汉朝那些事儿》——文景之治2

2018-11-03 10:46:55

11、景帝:一朝天子一朝臣

汉文帝驾崩后,太子刘启继位,是为汉景帝。
汉景帝上任后,尊太后薄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窦氏为皇太后,并按汉文帝“从简薄葬”的遗命,把汉文帝安葬到霸陵。前元元年(公元前156年)这年冬天改元,称为汉景帝元年。
搞定这些杂事后,汉景帝马上对朝中重臣进行了一次重新洗牌换牌。
他首先拿汉文帝的宠臣张释之开涮,因为当年他和梁王同车入朝经过张释之门前时,没有下车,张释之曾向汉文帝弹劾过他,结果给汉景帝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伴君如伴虎,汉景帝上任后,张释之也害怕“报复”,一向刚正不阿的他放下架子来主动向汉景帝赔礼谢罪。这对张释之来说是很需要勇气的,单从这一点来看,张释之还是挺识“时务”的。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换来的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汉景帝心中对他的芥蒂却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罪也谢了,礼也送了,该给的面子也给足了,张释之自认为这件事就这样摆平了,于是自信满满地走了。然而,他不会知道这一去,便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踏入这熟悉而庄严的皇宫大门了。他刚回到自己的府上,便接到一张到淮南做相国的调令。
汉景帝有汉景帝的想法,你张释之还是离我远点儿好,眼不见心不烦,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让你到淮南做相国,没送你回老家已是给足你面子了。

调走张释之后,另一“张”浮出了水面。这个“张”就是张欧。张欧原本为东宫一无名侍卫,但此时得以青云直上,连升N级,接任了张释之廷尉一职。
好在汉景帝此次“为己而用”的张欧也是个廉洁奉公之人,他当上“全国最高法院院长”后公私分明,判罚得体,也正是因为这样,“张青天”的帽子很快从张释之的头上移到了张欧的头上,“张冠张戴”总比“张冠李戴”强多了。
汉景帝亮出的第一张牌取得的效果是:狱中无错判,投诉无冤案。可以干实事、实干事。无白天之掩门,无晚上之闭户。翩翩汉景帝,谦谦张青天。百姓曰:太平盛世。

鉴于第一张牌取得不错效果后,汉景帝再接再厉,随即打出了第二张牌——晁错。匈奴人在中行说的劝说下对中原一直虎视眈眈,弄得当时以“和”为贵的汉文帝大为头疼:正在实行“与民休息”政策的他,不愿对匈奴“大动干戈”,再起祸端;而如果总是忍气吞声,边境又会乱成一锅粥,无法收拾。在这种“战也不行,不战也不行”的情况下,当时的“太子智囊”晁错站出来了,他提出了“募民实边”的策略。汉文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坚决按晁错的建议去做,果然,边境问题得到了很大的改观。
汉景帝上任后,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智囊”,于是,晁错由汉文帝时的中大夫一跃成为内史(掌民政之官)。随后两人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呢?晁错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汉景帝对他言听计从。
这样一来,当时的丞相申屠嘉就和晁错的关系很是不友好了:按理说我才是皇帝身边最红的人啊,凭什么你抢了我的风头呢?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空有丞相之位,却无丞相之权,官场的悲哀莫过于“空架子”。
两人的直接冲突发生在一件小事上。晃错仗着皇上的恩宠,便在内史官署正门的旁边开了一扇“后门”,并美其名曰:方便和皇帝交流思想和执行工作。问题是方便倒是挺方便了,但申屠嘉却不干了,他写了一封奏章以“蔑视皇权罪”请求汉景帝将晁错株连九族。

应该说申屠嘉的出发点是好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你从这里戳一道门,明天他从那里戳一道门,这皇宫岂不是成了“千疮百孔”的私人建筑了?你晁错就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也不能乱动大汉江山流传下来的祖规祖训吧!他满以为这封信一到汉景帝那里,晁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玩儿完了,然而,申屠嘉却忽略了皇帝对晁错宠爱的程度。打个比方吧,两人关系不亚于当年“穿一条裤子”的刘邦和卢绾。
汉景帝是这样回话的:“开门一事,是朕的主意,丞相不必多心。”
眼看皇帝这样“露骨”地帮晁错,申屠嘉又恼又怒。如果换成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算了,偏巧申屠嘉眼里又揉不下一粒沙子。面对汉景帝的袒护,他气得直吐血,结果这一吐就像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天天吐,夜夜吐,最终一代老实正直的丞相就这样含恨而去,悲哉!
汉景帝下令厚葬申屠嘉的同时,封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晁错直升为御史大夫。晁错踏着先辈们的躯体一跃成为国家最高领导层“三甲”之列。

12、刘彻、神猪是怎样诞生的

就在汉景帝在朝中一手打造自己的人才体系时,又一件喜事出现了。汉景帝的宠妃王夫人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对于已是十个儿子他爹的汉景帝来说,按理说这第十一个儿子的出生已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和值得宣传的了。但这次王夫人给汉景帝生的不是一般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刘彻,也就是后来的“汉武帝”。
闲话少说,还是来看汉武帝刘彻的出生吧!

公元前156年(汉景帝前元元年)“七夕节”,因为一个婴儿的诞生更显得非同寻常。
长安未央宫的猗兰殿里,灯火通明,宫女们来来去去,个个脚步匆匆,看神情既紧张又兴奋。汉景帝站在殿中央的一棵桂花树下,此时桂花飘香,树上朵朵桂花发出迷人的香味。但汉景帝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停留在桂花树上,他脸色凝重地凝视着猗兰殿正殿那扇半掩着的大门,夜风轻轻刮过他俊美的脸庞,他像雕塑一样站着一动也不动,仿佛遗世独立般。
良久,猗兰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汉景帝蓦然惊醒过来,脸上的凝重马上被欣喜所代替。他不再迟疑,大步流星般朝殿门前走去。刚到门口,一中年妇女便抱着一婴儿向汉景帝道喜。
“恭喜陛下,王夫人生的是一位皇子。”
汉景帝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一脸的疼爱、一脸的兴奋、一脸的喜悦。
“请皇上给皇子赐个名吧。”王夫人也不顾产后身体虚弱,便欲起身给汉景帝道福,却被汉景帝一把制止了。汉景帝几乎连想也没有想便说道:“就叫刘彘吧。”
想必这个“彘”字大家都不陌生。当年吕后把“情敌”戚姬折磨成人彘的事太触目惊心了,以至于汉文帝在敢言敢谏的袁盎提到“人彘”两个字时会吓得脸无血色。按理说爱屋及乌,汉景帝自然也会忌讳这个“彘”字。他为何又要给自己的第十一个儿子取这个名字呢?这得从两个梦开始说起。

据说王夫人在怀孕时就大放这样的言论,她的怀孕是因为梦见一轮红日落入她的怀中。要知道古人对日月的崇拜比如今的香客信佛还要虔诚。前面也说过,匈奴人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对日月星辰崇拜敬重有加,他们还有“朝奉晚供”的习俗,行军打仗还要看太阳、月亮、星星的“脸色”(明暗度)来行事,这一点想必我们可爱的刘邦同志就深有体会(他当年便是靠在日月星辰上大做文章而解白登山之围的)。
日落其怀而孕,看来大人物出生就是不一样啊!总得造出一点神秘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才好,这大概和刘邦的蛟龙交媾而孕有得一比了。有一句名言:“只有站在巨人的肩上,我们才能高大起来。”我却这样理解:“只有站在神灵的头上,凡人才能高大起来。”
而不巧的是,就在刘彘出生的前天夜里,汉景帝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只红色的猪从天而降直落宫中……正在这时,汉高祖刘邦从九泉之下活过来了,他说话了,他说王夫人所生乃是“天蓬元帅”下凡,得取名刘彘(彘的意思就是猪),

马虎不得……这两段插曲一弄,王夫人所生的这个儿子分量之重可想而知了。
也难怪汉景帝会站在桂花树下足足两个小时也不觉得累,他不是为了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情话,而是为了一睹“神猪”是怎样诞生的。
这个刘彘就是后来的汉武大帝刘彻。大家看到这里就会问了,这位王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汉景帝又为何会对她宠爱有加呢?

说起王夫人,就得说一下刘邦当年建国时分封的一个诸侯的名字——燕王臧荼。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七月,臧荼因为不满刘邦对项羽旧部的穷追围打和不断打压功臣(削韩信的兵权),成为十八路诸侯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按照古往今来的定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高举反汉大旗的臧荼也因此着实风光了一把,年度“敢斗奖”非他莫属。
世间既然有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也就有第一个被螃蟹吃掉的天才。臧荼无疑就属于这样的“天才”。除了他儿子臧衍逃到匈奴那里去了,臧氏家族可以说在那次“吃螃蟹”中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当然很少有人知道,除了臧衍外,臧家还幸存了一条漏网之鱼——臧荼的亲孙女臧儿。

这臧儿隐姓埋名在长陵县的一个叫田家集的地方。而她的婚姻也和她的人生一样,经过一次大的变故。第一任丈夫叫王仲,臧儿和他生了三个孩子。男孩儿叫王信,两个女儿分别叫王娡和王兒姁。儿女双全的臧儿在夫家确立了地位,日子慢慢安逸起来。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不久,王仲得了“突发性疾病”两脚一蹬就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失去靠山的臧儿没有选择立“贞节牌坊”,而是果断选择“移第二步脚”,改嫁到长陵田家。为确保其地位,她又为田家生了两个儿子——田蚡和田胜。田蚡就是武帝时期权倾一时的宰相,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多提。
一代名门之后就这样沦为村妇,生儿育女,似乎注定她将这样平凡地过完这一生了。然而,臧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且又处在社会的最基层,但心中的壮志并没有消散。相反,她无时无刻不在梦回昔日那荣华富贵的时候。

当然,臧儿虽然“野心”很大,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仅凭自己是没有能力实现“鲤鱼跳龙门”的梦想了。于是她把目光停留在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王娡和王兒姁身上。
农村里的姑娘家一般嫁人都很早,此时的王娡早已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村野之夫——金王孙。这金王孙名字倒是特别,一名含三姓,但并没有给王娡锦衣玉食、豪车名宅。
渐渐地臧儿对这个“清龟婿”不满起来。正在这时,一个相士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臧儿和两个女儿的命运:你的两个女儿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定荣华富贵。
相士的话多半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不得真,顶多做到“将信将疑”就到顶了。然而,相士这句“戏言”却正合臧儿心意。于是她做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来,送两个女儿进宫。
按理说像王娡这样已为人妇的“残花败柳”,想入宫去当皇宫三千佳丽的一员,那是白日做梦,想都不用想。然而,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就是这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臧儿却硬是办到了。
至今我仍然不明白,臧儿是怎样把王娡包装成一个含苞欲放的少女的,但总而言之,在那次全国选秀大会上,王娡凭着貌不惊人死不休的绝世容颜力压群花,得以顺利进入后宫。

到了宫中后,王娡充分发挥“过来人”的功力,把当时正血气方刚、年少轻狂的太子刘启迷得“醉生梦死”。因为得刘启的宠幸,她很快就为刘启生了三个孩子,不过都是“弄瓦”之喜。相反她的妹妹王兒姁虽然比她后来宫中,但因为姐姐的推引和自身条件(长得也很美),自然也得刘启的宠爱了,她一来就一口气为刘启生了四个儿子。这让王娡很着急,母凭子贵,在后宫混,没有儿子,意味着一无所有。
好在老天是公平的,刘启刚继位成为皇帝时,这个时候刘彘出生了。第四胎终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你说王美人能不高兴吗?
此时,汉景帝已有十个儿子了,按理说她这个后生的儿子顶多只能当个诸侯王了。但王娡既然能有嫁了人还敢有入宫的勇气,她的心气自然也不会小。她会甘心自己的儿子只做一方之王吗?事实证明,她的心和她的母亲臧儿一样大,她的目标很简单明确,她把目光瞄向了皇太子的位置。就在王娡做“太子梦”时,汉景帝却“噩梦连连”寝食难安,因为他将面迎继位后一次严峻的大考验——七国之乱。

13、削藩:七国叛乱的祸端

话说晁错因为得到汉景帝的宠爱,各种计谋百出,十有八九汉景帝都会批复这样两个字:准奏。直到有一天,晁错上报的奏章上有“削藩策”三个大字时,汉景帝才警觉起来。
自打当年刘邦分封诸侯王国开始,到汉景帝时,全国分封的诸侯王国共有二十多个:吴国刘濞、楚国刘戊、胶西国刘卬、胶东国刘雄渠、菑川国刘贤、济南国刘辟光、赵国刘遂、济北国刘志、齐国刘将闾、城阳国刘章、燕国刘嘉、淮南国刘安、梁国刘武、常山国刘舜、衡山国刘勃、庐江国刘赐、河间国刘德、临江国刘阏、淮阳国刘余、汝南国刘非、广川国刘彭祖、长沙国刘发。总之,此时的诸侯国非刘氏子孙不能为王。(高祖刘邦遗命:“非刘氏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
这二十多个王国里,实力最大最强的就是吴国。这个吴王刘濞是刘邦的兄长刘仲的儿子。建国后,刘邦封刘仲为代王。当年匈奴进攻代国,刘仲脚底抹油,闻风而逃。刘邦对其“懦夫”行为大为恼火,废其王位,降为合阳侯。后淮南王英布造反,刘邦带兵亲征,刘仲刚满二十岁的儿子刘濞为了给父亲立功赎罪,主动请缨随刘邦出征。平乱后刘邦封刘濞为吴王(封地在江浙一带)。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的刘濞属于典型的三老:辈分老、资格老、土地老(大)。他共管辖三郡五十三城,地大物博,有丰富的矿厂资源和海域资源,正如晁错的削藩书里所言“即山铸钱,煮海为盐”。

都说饱暖思淫欲,已富甲一方的刘濞不但思淫欲,而且还思“权欲”。他已不满足一方为王了,他有更高、更大、更远的目标和理想了,于是他招纳逃亡的人(诱天下亡人),训练军队,在经济不断发展的同时,军事力量也日益提高。
当然,仅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想造反。刘濞铸钱和煮盐,他可以说是为了百姓生活需要。他诱天下亡人,可以说是为了“防身”的需要。

要告他造反,就得找确切证据来。
故事得追寻到汉文帝时,吴国的太子刘贤(以下简称吴太子)入京朝见,和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以下简称刘太子)因为“赛棋”(一种智力游戏)发生争执,争执来争执去,争执到最后双方都骑虎难下了。恼怒之下,刘太子拿起棋盘对准吴太子的头颅就是一招“泰山压顶”,吴太子倒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刘太子终于有台阶可下了,但祸患也就此埋下。
对于儿子的死,刘濞有话要说了,他说本是同根生,为何皇帝的儿子打死我吴王的儿子便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呢?刘濞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了,从此吴国和汉王朝的关系马上进入长久的“冷战”时期。
这件事发生后,刘濞便再也没有去过朝廷了,你想,他的宝贝儿子都能被人轻易打死,他又有几颗脑袋去京城“玩火”呢?

汉景帝上任后,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冤有头债有主,刘濞心中的疙瘩便如蚕蛹吐丝般越结越多。而晁错自然知道其中缘由了,于是很识时务地提出了“削藩”的建议。
然而窦太后的亲侄子窦婴反对削藩,虽说此时窦婴还是个詹事的小官(未列九卿)。但因为有“政治背景”,他的话自然很有分量了。众人凝神屏气,准备来听窦婴的“长篇大论”,但窦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臣认为这样削藩有所不妥。”
说完这句话,窦婴的嘴巴又像是被膏药贴住了似的,众人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等待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但就是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话,却告诉众人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太后的亲侄子反对削藩。
晁错虽然仗着汉景帝的宠爱早已目空一切,但面对背景条件非同一般的窦婴竟然不敢再据理力争。结果可想而知,因为窦婴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削藩一事就此打住。
削藩的计划虽然暂时被搁浅,但想干一番大事业、轰轰烈烈过一生的晁错并没有灰心,相反,他时刻准备着。都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一点也不假。不久,晁错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降临了。

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冬天,楚王刘戊顶着凌烈的寒风,来京觐见天子。每年按时入京觐见皇上,这是每位诸侯王必须交的“家庭作业”,然而,刘戊不会知道,他的这次入京,竟会点燃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七国叛乱”的导火线。
刘戊是景帝的堂弟,他的祖父是元王刘交。刘交在楚地称王二十多年,重用名士穆生、白生、申公三人,一时间国泰民安。刘交死后,儿子刘郢继承了他的王位,仍然重用这三位名士,依然国泰民安。刘郢去世后,儿子刘戊继位。刘戊却是贪酒好色、胸无大志之辈,一上任便不把三位“老古董”放在眼里。穆生、白生、申公三人在相劝无效的情况下,先后以“告老还乡”为由离开了他。
没了三老的约束,刘戊变得更加放荡起来。汉景帝刚继位不久,薄太后便一命呜呼了,全国顿时陷入一片哀悼之声中,但刘戊竟然充耳不闻,依然过着声色犬马的放纵生活,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戊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晁错的“火眼金睛”。此时刘戊千里迢迢来上朝,正是晁错表现的大好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晁错当机立断,马上向汉景帝打了一个小报告:薄太后丧葬期间,刘戊与人通奸,依律当斩。
汉景帝接到报告后却很为难,这通奸一罪,说大则大,说小则小,怎么处置刘戊令他十分头疼。权衡利弊,念是手足之情,汉景帝免了他的死罪,只削夺了他楚国的东海郡作为惩罚。
晁错初试牛刀,刘戊便光荣地成了第一个被削藩的奠基石。首战告捷后,他没有小富即安,他再接再厉,找了点芝麻大的“曾罪过”的小事,鼓动汉景帝削去赵王刘遂的常山郡,再然后又以“卖爵罪”削去胶西王刘卬的六个县。
就在晁错得意初战告捷时,作为诸侯王的代表人物刘濞不干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豁出去了,他心一横,便决定造反。

当然,要造反,就得联合众王。思来想去,刘濞把首选的目标停留在了胶西王刘卬身上。接下来就看应高的表现了。
到了胶西,必要的客套过后,应高马上来了个单刀直入:“吴王贵为一个诸侯王,却心事重重,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吴王特派我来向你说说他的心事。”
“洗耳恭听。”刘卬道。
“吴王身体一向不好,不能朝见天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他常常害怕受到朝廷的猜疑,却又不能把这个中缘由解释清楚。为此他只能寒衣缩食小心做事,唯恐做出半分出轨行为来。”应高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道,“当今的天子宠爱庸臣晁错,听从他的谗言擅改法律,侵削各诸侯王的领地,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你们胶西国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被平白无故地削了封地,今天是削地明天说不定就‘削头’了。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这样的顾虑呢?”
“知我心者谓我何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吴王真是我的知己啊!”刘卬长叹一声,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应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脸色一板,义正词严地说道:“俗话说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吴王此番叫我来就是请大王一起出兵。”应高终于亮出了底牌。
“万万不可啊,身为人臣,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呢?”事实证明刘卬别的本事没有,但作秀的本事却和刘邦有的一拼。
他明明早已“心动”,但必要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一来可以试探吴王的可靠性,二来成与不成都使自己有台阶可下。

应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先说了两个现象:一是前不久天空出现百年难遇的彗星,二是天下蝗虫四起。大凡懂历史的都知道,凡是天下将发生大事,都会出现一些不祥的征兆。刘卬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眼见刘卬还是“隐而不发”,应高使出了撒手锏:“御史大夫晁错蛊惑天子,削藩夺地,天下诸侯都有反叛之意。现在吴王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大王一句话,吴王便可立即发兵直取函谷关,守住荥阳这个军事要地占领敖仓的粮道。等大王兵马一到,共同进军长安,天下唾手可得,那时大王与楚王共分天下,岂不美哉?”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刘卬等的就是这样一句承诺。应高已经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就看刘卬的表现了。
事实证明刘卬办事雷厉风行毫不含糊,他定下来的事是铁板钉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顾手下重臣的坚决反对,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反汉的道路,他不但自己上了贼船,还主动去联系齐、菑川、胶东等国。
果然,就在吴王刘濞和胶西王刘卬各自忙碌准备起义的时候,削吴国会稽、豫章郡的“削藩书”如期到达了。恭喜刘濞,不用再等什么了,也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一万个理由太多,只要这份“削藩书”就足够了。

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刘濞联合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共七国,率二十万大军,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口号,高举反汉大旗,从广陵(今江苏扬州)首先向梁国刘武出发。
为什么刘濞的首选是梁国刘武呢?因为这个刘武是汉景帝的亲弟弟。汉文帝当年虽然生了好几个儿子,但存活下来的只有汉景帝和梁王刘武。也正是因为这样,汉景帝和刘武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此时刘濞联合楚王刘戊率先向刘武发难,应该说很有“打狗看主人”的味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齐王刘将闾,他本来信誓旦旦地表示要“革命到底”,但到了真正要举事时,却因为“害怕”决定按兵不动。这样一来,胶西王刘卬联合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把怒火洒在齐王刘将闾的身上了。四王呼啦啦地向齐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临淄进发。而赵王刘遂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一边派兵“西出阳关”,随时准备和吴楚联军进行会师;一边派使者“北上雁门”,请求匈奴的“国际主义援助”。
总之,一场“七国之乱”就这样拉开了序幕,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14、议和:景帝挥泪斩晁错

汉景帝听说七国叛乱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于是招来“罪魁祸首”晁错询问对敌良策。晁错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自信满满地说了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汉景帝问:“那派谁去出征呢?”
晁错答:“天子如亲率大军去平乱,叛军一定闻风丧胆,不战自溃。”
如果是在平时,晁错这样拍汉景帝的马屁,汉景帝自然会很受用,但此时的汉景帝被七国叛乱的声势所吓倒,岂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蒙混住的?于是他反问道:“我如果去亲征,京城由谁来把守?”
汉景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说他是堂堂一国之主,怎么能够亲自去出征冒险?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大汉岂不是要亡国了。可惜当时的晁错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他连想都没有想,便接道:“陛下亲自去出征,微臣愿守京城。”
汉景帝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他是多么希望晁错这样来说的:“微臣愿带兵出征,陛下在京城静候佳音便是。”我平时最信任你、最宠信你,况且这次七国叛乱又是因为你的“削藩策”引起的,关键时刻你应该主动站出来挑起大梁帮我来分忧才对啊。让我冒死去亲征,你留下来吃香的喝辣的,你什么意思嘛。结果可想而知,这次汉景帝非但第一次没有采纳晁错的建议,反而对晁错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就在汉景帝伤感“遇人不淑”时,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父皇的遗言:“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将。”于是周亚夫终于有一展雄风的时候了,他被汉景帝直接提升为太尉,把“平叛大元帅”的头衔戴到了他头上。
具体布置如下:周亚夫率军攻打吴、楚这一路叛军主力部队;郦寄攻打赵国;栾布率兵攻打齐国;窦婴驻扎荥阳,一来为监军;二来哪方有难支援哪方。
可以说汉景帝的布置还是相当精细的,有如当年汉文帝对匈奴人的入侵一样,开打的开打,接应的接应,总之层层有序,一点也不含糊。
就在汉景帝派出四路大军,准备静候他们的捷报时,这时朝中走出一个人,对汉景帝说了这样一句话:“臣有一计,不用一兵一卒一刀一枪,便可平定七国之乱。”

此时汉景帝已被造反的寒风吹得头疼心疼哪里都疼,此时见了袁盎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直问他有什么好办法能解七国之乱。
袁盎的回答只有六个字:斩晁错,可平乱。他的意思很明确,七国之乱是因为晁错的“削藩”惹起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斩了晁错叛乱自然便会平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七国之乱完全是因为晁错引起的,如果不是他主张这样赤裸裸地削藩,事情就不会弄到现在这种难以收拾的地步。说白了他们以前就算有“反心”也没有“反胆”,就算有“反胆”也没有“造反的理由”。
然而,如果真要斩了晁错,汉景帝又有些不舍,毕竟这个晁错在他还是太子时就跟随自己,是恩师也是“智囊”。斩,有弑师之嫌;不斩,又怎么平民愤?
斩还是不斩,这是个问题。

袁盎见汉景帝还有犹豫,再次劝道:“臣听说吴、楚等联谋是因为晁错擅作主张削减王侯的封地,危及整个刘氏江山,他们起兵无非是想诛杀晁错,要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封地。如果陛下能将晁错斩首,再赦免吴、楚各国,让他们各归各国,他们必定罢兵谢罪,对陛下您感恩戴德,不敢再生反叛之心,如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陛下怎么可以因为一个人而误了天下呢?”
罢了,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在袁盎的劝说下,汉景帝最终下定决心“大义灭亲”,斩杀晁错,以平七国之乱,免天下苍生再遭生灵涂炭。
当然,下定决心挥泪斩晁后,汉景帝并没有直接抓晁错斩首示众。聪明的汉景帝不会做这样有失仁义道德和被后人唾骂的事,他自有他的妙计除去晁错。
在古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的道理,君要找臣的碴子,到处都是碴子。接下来就得看丞相陶青和廷尉张欧等人的表演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接到汉景帝的“密令”后,马上联手上奏弹劾晁错,罪名无非是“误国误民”、“祸国殃民”之类的,并且都请求直接砍了晁错的头。有了这么多重量级人物的出面,汉景帝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极为“痛苦”地批下两个字:准奏。
可怜的晁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壮志未酬,落得个暴尸街头的下场(弃市)。

汉景帝挥泪斩晁错后,马上封袁盎为“和平大使”,去吴国进行“议和”谈判。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刘濞的野心不仅仅是斩了晁错那么简单,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因此面对袁盎带来的“喜报”,刘濞表面上喜不自胜,但内心却有个声音在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把报喜的袁盎“软禁”起来。刘濞知道他是个人才,想任他为大将,但都遭到袁盎的拒绝。到后来,刘濞便决定斩了这个不识时务的袁盎,幸亏袁盎得贵人相助,连夜逃出来了,捡回了一条小命。

15、平乱:周亚夫以退为进

汉景帝挥泪斩了晁错,并没有换来刘濞等人的“停火协议”,他终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有的反叛不是因为反叛而反叛,而是因为想反叛而反叛。他知道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七国之乱已是不可能,于是当袁盎极其狼狈地逃回来时,他便对“平乱大元帅”周亚夫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此时周亚夫早已屯兵灞上严阵以待,接到汉景帝的命令后,经蓝田出武关,迅速向军事重地荥阳进军。
而此时吴、楚两国联军已把梁国围得水泄不通,梁国的军事要地棘壁(今河南永城西北)也被吴、楚叛军攻克。梁王刘武只好死守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得知周亚夫的军队到了荥阳后,刘武自然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于是派人去向周亚夫求救。
但令人颇感意外的是,周亚夫居然对刘武的求救进行“冷处理”,既没有说救,也没有说不救,总之四个字:置之不理。
事实证明,周亚夫就是周亚夫,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他非但没有“进军”,反而来了个“退军”,向昌邑(今山东巨野东南)后撤。到了昌邑后,他便筑垒自守,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那里再也不敢出来了。结果汉景帝的“进军令”和梁王的告急书交相辉映,如雪花般飞过来,周亚夫都视而不见。
当然,我们如果把周亚夫想成一个懦夫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周勃英雄一世,他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况且作为汉文帝托孤之人,周亚夫没有点斤两,他能被汉文帝的慧眼相中吗?他之所以这样做,那是有原因的,他早已做好了平定七国叛乱的详细军事计划。

首先是周亚夫具有独特的军事战略眼光。七国叛乱后,他的目光不是停留在被刘濞等七国联军所包围的睢阳,而是另一个叫“阳”的地方——荥阳。荥阳有多重要,我们在楚汉之争中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项羽和刘邦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说白了就是围绕荥阳争来争去,最后得荥阳者也得了天下。而周亚夫接到正式开火的命令后,二话不说,目标直指荥阳,而且他并没有按正常的行军路线,用“直达”的方式去荥阳(事实上,反军早已在这条路上设了层层阻碍),而是以“迂回”的方式绕道右行,走蓝田、出武关、至雒阳、入武库,最后成功抵达荥阳,从而把这个军事要地牢牢地控制在汉军的手里。可见周亚夫的确不愧是一代军事天才,对战争的敏锐力超强。
当然,这个荥阳既然这么重要,是兵家必争之地,为何“先发制人”的刘濞不先下手为强呢?

事实上,刘濞举兵时,他手下一员年轻且富有朝气的将领桓将军便这样劝过刘濞。他说吴国步兵多,有利于崎岖的险恶之地作战;汉朝军骑兵多,有利于宽广的平原之地作战。大王应扬长避短,在行军的过程中,可绕开经过的城市不去进攻,一直向西前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取武库的武器库,霸占敖仓的粮道,占领荥阳这样的军事必争之地,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以此号令天下诸侯,大事可成也。
应该说桓将军的建议和周亚夫的战略思想不谋而合。然而,刘濞在征求一些老将的意见时,众人都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兵法”投反对票。最终刘濞也认为攻城拔寨方显英雄本色,于是率兵在梁国一座城一座城地攻打。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至少效果显著,梁国除了睢阳这个刘武的老窝还在顽强死守外,其他的重城包括军事要地棘壁在内都已签了“城下之盟”。
然而,刘濞直到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才知道,他在梁地取得局部胜利的同时,早已失去了整个战略的全局。

孙子说:“兵者,诡道”,“兵以诈立”。这两句,阐明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思想,即在用兵与敌人作战时,必须以“诡诈”待之,方能取胜。至于运用诡诈的具体方法,孙子明确指出:“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不少学者称其为“诡道十二法”。
周亚夫自幼熟读兵法,显然对用兵之道信手拈来,在这次对敌中他完完全全地采纳了孙子的“诡道十二法”。他先是“实而备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军事必争要地荥阳),然后“强而避之”(吴楚联军在梁国连连得手,士气正旺,避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再然后“利而诱之”(周亚夫此时退守昌邑目的是装成“害怕”的样子,迷惑刘濞),最后是“佚而劳之”(实际上周亚夫在后退的同时,已悄悄派了一支精锐部队迂回敌后,深入吴楚联军的空虚后方进行“烧抢劫掠”政策,从敌人内部打一个缺口出来。这有点类似于楚汉之争时,彭越彭大将军破坏项羽后方粮道的行为)。
周亚夫一连用了孙子“诡道十二法”中的“四法”,刘濞也不甘示弱,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了“诡道十二法”中的一个“卑而骄之”。对于周亚夫的“懦夫”表现,刘濞的胆子更加大了,信心更加足了,步伐更加快了,城攻得更加猛了。
刘武此时已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在只有死守才是唯一出路的情况下,在将军韩安国和张羽的鼎立支持下,在官民们共同努力下,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睢阳保卫战。

正在睢阳岌岌可危、即将告破之际,周亚夫的“佚而劳之”收到了奇效。他派出的奇兵弓高侯韩颓不负众望,成功绕到敌人后方取得了“破粮行动”的圆满成功。兵家用兵之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由此可见粮食在行军打仗中的重要性。接到“断粮通知书”后,刘濞这才从暂时的喜悦和兴奋中清醒过来,没有粮食,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再往下想。
成功就在这眼前,但却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击碎刘濞的梦想的人正是“胆小懦弱”的周亚夫周匹夫。恼羞成怒的刘濞继“卑而骄之”之后,马上来了个“怒而挠之”,他把所有的怒火都洒向了周亚夫,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去昌邑找周亚夫进行一次大决战。
按理说周亚夫此时已在昌邑厉兵秣马恭候他多时了,应该很欢迎刘濞这支“千里追踪”的疲劳之师才对啊。然而,事实证明,周亚夫就是周亚夫,他的举动就是和寻常人不一般,你想开打,对不起,恕不奉陪。于是乎,你攻你的,我就叫弓箭手伺候就是。刘濞如此强攻了几天都是徒劳无功,到处都是被箭射伤射死的吴楚联军。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力求于速战速决的刘濞便来了个半夜劫营。是夜,他率领大军出发了,目标直指周亚夫的大本营。

一切都看似出奇的顺利,敌人营帐前静悄悄的,连个哨兵都没有。真是天助我也,刘濞心中一喜,这回非要把周亚夫这个老匹夫来个碎尸万段才解恨。成功就在眼前,这一次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了,刘濞手一挥,吴楚联军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冲进了周亚夫的大营。然而,他们的欢喜很快就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因为进来之后,才发现一座偌大的敌营里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
刘濞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通常到了这个时候逃命才是唯一的出路。不过,在逃命之前,他还有一句套话要说:“中周亚夫那老匹夫之计也。”
接下来该周亚夫表演了,他充分发扬“诡道十二法”中的“乱而取之”精神,一声令下,汉军四面八方涌出来,慌乱中的吴楚联军只有挨宰的份儿了。
接连的打击使得吴楚联军如同霜打的茄子——瘪啦。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此时军中已断粮,吴楚联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
周亚夫眼看时机已到,率军和吴楚联军展开了最后的决战,过程乏善可陈,结果毫无悬念:吴楚联军兵败如山倒。

事实证明,刘濞行军打仗的本事没有,但逃跑的本领却从叔叔刘邦那里得到了真传。眼看战局无法再挽回,刘濞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诡道十二法”中的“亲而离之”(看来他欲与周亚夫比试兵法到底啊),他只带了太子刘驹和几千亲卫军连夜逃走,剩下十多万吴楚联军只能作鸟兽散了。而孤掌难鸣的楚王刘戊被迫来了个“千里大溃退”,于是周亚夫将“诡道十二法”进行到底,使出了“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一招,对刘戊采取只追不打、只围不歼的高级战略,最终刘戊战又不能战,退又不能退,结果只能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干掉刘戊后,众人皆以为周亚夫接下来会全力追击刘濞,但周亚夫却摆了摆手说,穷寇莫追嘛,各位只需耐心等待就是,刘濞的人头自然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众人还在疑惑,唯独周亚夫在微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将“诡道十二法”最后一招“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使出后,刘濞已是在劫难逃。
果然,刘濞父子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窜时,却发现天下之大,自己此时竟已无容身之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惊慌失措时,东越王却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刘濞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朝东越去了。

而此时,作为一个败军之将,东越王竟然不嫌他,这令刘濞很是感动,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东越国,对东越王表示了最诚挚的谢意。然而,抬起头他才发现,东越王的脸上冷得像寒冬的雪,一双眼睛像刀子般盯着他。
刘濞不傻,自然明白了什么,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原来人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情意,在利益面前,人的情意不值一提,什么友情、什么海誓山盟都抵不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对于一个败军之将来说,不成功便成仁,这才是硬道理。原谅东越王吧,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东越国能继续生存下去,他只能这样做了。
刘濞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心甘情愿也罢,不心甘情愿也罢,总之,他的人生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他挥一挥衣袖,留下了壮志未酬的遗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周亚夫全力对付吴楚联军时,弓高侯韩颓当成功烧掉敌人后方的粮道后也没有闲着,挥师到齐国对胶西诸国形成围攻之势。再加上此时的窦婴和栾布等人的陆续来援,最终胶西王刘卬只能自刎了事。而其他几个“联合国”胶东王刘雄渠、淄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见胶西王自杀后,纷纷学着刘卬的样子挥剑自刎了。
此时,七国叛乱中只剩下赵王刘遂,他的政治觉悟相对于其他几个叛王来说就显得迟钝些,还做无用功拼死抵抗了一段日子,最后在孤立无援中兵败自杀。而那个“想反又不敢反”的齐王刘将闾因为担心自己的“二进宫”遭到汉景帝的兴师问罪,唱着“离歌”喝着毒酒走上了黄泉路。
至此,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七国叛乱便宣告结束。大汉皇朝成功地渡过了这场危机。

16、刘彻:金屋藏娇的故事

七国叛乱平定后,汉景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他不会料到,处理好国事后,后宫的那些事儿又摆在面前。
王娡自从生了刘彻后,野心更大了,把目标瞄准了太子的位置。
闲话少说,先来介绍一下汉景帝后宫那些主儿。王娡入宫之前,景帝已有五位妃子,分别是薄妃、栗妃、程妃、贾妃和唐妃,号称“五朵金花”。要想使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的位置,说白了,“野花”王娡就必须战胜这五个拦在自己面前的对手。而“五花”之首便是有着“牡丹花”之称的薄妃。
当年吕后为了打造“吕氏家族”,她把自己的内侄孙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刘盈为妻,只为吕家人能控制住后宫这半边天。无独有偶,薄太后虽然没有当年吕后的狼子野心,但她为了使薄氏家族能继续“发扬光大”下去,把她的内侄孙女嫁给了汉景帝。因为“背景”不俗,所以尽管这个薄妃长得那叫一个“寒酸”,但汉景帝还是封她为皇后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貌无才的薄妃以“势”压人,在后宫独占花魁之首——“牡丹花”。虽然有点名不副实,但“地位”还是明摆着在那里。
按照“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王娡面对的第一个对手便是这朵“牡丹花”薄妃。

薄妃拥有天时、地利,但王娡却拥有人和,她巧妙地联合其他“四朵金花”一起向薄妃发难。四朵金花早就对名不副实的花魁薄妃不满,在野花王娡的唆使下,大伙的“暗招子”一致朝薄妃身上招呼。
事实证明,薄妃空有花名,在对抗打击能力方面太弱不禁风了,就在王娡等人磨刀霍霍,准备和她打一场艰苦的“持久战”时,她却来了个“花开堪折”——她的靠山和后盾薄太后来了个一命呜呼。失去了“靠山”的薄妃已如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抗王娡等“新五朵金花”的反击,再加上她的肚子也不争气,没能为汉景帝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薄妃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薄”,她最终光荣地变成了“废后”。

汉景帝六年(公元前151年),汉景帝废除薄皇后,打入冷宫。至此,王娡在后宫争夺战中,首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告捷了。然而,王娡并没有获胜后的沾沾自喜,因为她即将面临自己最强的对手。
后宫纷争,从来就只有输家,没有赢者。正如戏中所演,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坏人,也没有永远的好人。薄皇后这朵“倾国倾城”(长得太美倾国倾城,长得太丑同样也倾国倾城)的“牡丹花”倒下了,但另一朵鲜花又绽放了,这朵花便是“郁金香”栗妃。
曾经的帮手,变成了强有力的对手。

栗妃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为汉景帝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刘荣。随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连生了刘德和刘阏。有三子在握,汉景帝自然对这个娇妃宠爱有加了,据说在王娡入宫前,那时还是太子的刘启曾多次在“激情澎湃”后私下向栗妃许下海誓山盟:等他登上九五之尊后,一定立长子刘荣为太子。
栗妃多少次这样美好地憧憬着:等儿子刘荣被立为太子的时候,正是我这朵“郁金香”飘香的时候,那时候我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富贵,何等的娇艳动人……然而,王娡的出现却打碎了她美好的愿望。
俗话说,家花难比野花香,王娡入宫虽晚,但其“野味”很符合喜欢尝鲜的、当时还是太子刘启的胃口。因此,全身上下野到底的她一入宫便成了刘启的最爱。而汉景帝刘启登基后的这一年,王娡便为他生下一位集“日落其怀”和“神猪下凡”两大旷世传奇于一身的儿子。为此,汉景帝对王娡更加宠爱了几分。

汉景帝平定七国叛乱后,有两件事颇为头疼:一是立皇后;二是立太子。他很想立“野花压倒家花”的王娡为皇后,但问题是立了王娡为皇后后,立谁为太子呢?
按照宫中“母因子贵、子因母荣”的原则,立王娡为皇后,就必须立王娡的儿子刘彻为太子。然而,栗妃的儿子刘荣才是长子,他总不能废了老祖宗刘邦定下来的规矩,废长立幼啊!
汉景帝最希望的组合是这样的:立王娡为皇后,立刘荣为太子。然而,不可能儿子为太子,母后为皇妃啊!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如果立王娡为后,就得立刘彻为太子;如果立刘荣为太子,就得立栗妃为后。说白了,这是一道摆在汉景帝面前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难题。

最后无法解开这道难题的汉景帝决定把问题折开来解析,本着“化整为零”的原则,他决定空留皇后的位置,先立太子再说。此时汉景帝迫于舆论的压力,最终只能这样分封:立刘荣为太子,拜魏其侯窦婴为太子太傅。
考虑到平衡原则,七国叛乱空留的王位这下“名花有主”了。汉景帝让他所有的儿子都当上了王爷:封刘德为河间王、刘馀为淮阳王、刘阏为临江王、刘非为汝南王、刘发为长河王、刘彭祖为广川王、刘端为临江王、刘胜为中山王、刘越为广川王、刘彻为胶东王、刘寄为广陵王、刘乘为清河王、刘舜为常山王。
就这样,栗妃在后宫之争中取得了“开门红”。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皇后之争了。而王娡已被逼到悬崖边上了,太子争夺战的失利已把她的退路给封死了,说白了,她必须争得皇后一位,将来才有“翻盘”的机会。
考虑到汉景帝最宠爱王娡和栗妃这一正一邪两朵花,其他程妃、贾妃、唐妃三朵金花,美丽美矣,但只能当花瓶,做摆设用还差不多,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和王、栗两朵奇葩争艳。此时的皇后之争,说白了已演变成王娡这支“野百合”和栗妃这朵“郁金香”之争了。
“郁金香”先下一阵,“野百合”自然不会甘心“认命”了,咱们且来看看“野百合”是如何反击的。

王娡痛定思痛,决定靠拢窦太后来PK对手。而栗妃却因为—太子之争胜得太完美、太漂亮,产生了麻痹大意的“轻敌”思想,在她的心里,认为自己的儿子既然连太子都当了,她当上皇后是“内定”的事,只是早晚的问题了。然而,她不会明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时,世上的万物也在一分一秒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窦太后的女儿刘嫖(称馆陶长公主,后面简称“长公主”)主动向栗妃抛来了橄榄枝,刘嫖想把她的女儿陈阿娇和栗妃的太子刘荣定个“娃娃亲”。然而,令刘嫖始料未及的是,她对栗妃抛出橄榄枝后,栗妃非但没有接,反而出言相戏:犬女焉能配虎子?
刘嫖贵为窦太后的唯一亲生女儿、汉景帝的唯一亲妹妹,这朵金枝玉叶,别人宠她、爱她、怜她、喜她、求她还来不及,却不料,她这次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主动出击,但哪料到栗妃却来了个石板上钉钉儿——硬碰硬。
这件事的结果是栗妃很痛快;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刘嫖是很生气,颜面扫地。而作为旁观者的王娡却很高兴,这种高兴含有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她心里叹道:机会来也。

按理说别人联婚未遂,这跟你王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独自窃喜呢?王娡当然有她的想法,既然窦太后的分量不言而喻,那么她唯一女儿的分量自然也不会轻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娡马上向刘嫖抛去橄榄枝。
“彻儿不是太子,将来做不了皇帝,而阿娇生来就是做皇后的命,这样只怕委屈了阿娇。”王娡作了这么多“秀”,终于亮出了底牌,狠狠地将了刘嫖一军。
“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自古废立太子的事难道还少吗?”刘嫖的回答正合王娡的意。
OK,有这句话就够了,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确定了目标,接下来且看刘嫖和王娡是如出何出招的吧!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金屋藏娇”这个成语。“金屋藏娇”,顾名思义,就是盖一座富丽堂皇如同金子般的房子,来供养自己喜欢的娇美人,一般代表男人对女人的宠爱到了极点。这个故事起源于汉朝,故事的主人公分别是刘彻和陈阿娇。
古人对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皇子因为身份和地位的特殊性,他们的婚姻却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还得通过“皇上之口”。因此,王娡和刘嫖为儿女私定婚姻后还有非常重要的一关要过——汉景帝。
王娡是聪明人,她最终自然选择了走窦太后这条路。都说女儿是母亲心头的一块肉,这话一点儿都没有错,刘嫖亲自出马,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窦太后最后没辙了,只能回了三个字:依了你。
OK,最后就只剩下皇帝这一关了。考虑到这一关的重要性,这回王娡有针对性地进行了战术调整,这回在派出刘嫖去“攻关”的同时,还叫她带了两个帮手一起去,大有以三打一之英雄气概。

事实证明,安排刘彻和陈阿娇这对金童玉女和刘嫖一起去攻关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接下来且看刘嫖等三人的表演了。一进未央宫,刘嫖见了汉景帝便大笑起来。
汉景帝还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儿提时他和弟妹们游玩嬉笑的时光呢!怔了半晌,问道:“阿妹何故而笑?”
“阿妹不曾笑。”刘嫖语出惊人。
“你明明在笑嘛,为何说不曾笑?”汉景帝一脸惑色。
“遇天下可笑之奇事,人人皆会笑,这是人性本然,非真心在笑,所以阿妹不曾笑。”刘嫖的回话明显带忽悠性质。
“哦,阿妹见到什么可笑之奇事,说来听听。”汉景帝一脸期待。
刘嫖费尽心思,打了这么多哑谜等的就是汉景帝这句话。这时躲在她身后的刘彻和陈阿娇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登场了。
汉景帝看着眼前这对手拉手、肩并肩、眼对眼、心连心的金童玉女,不由暗暗称奇。一个是他的儿子刘彻,一个是他的外甥女陈阿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刘彻今年四岁,而陈阿娇今年七岁。明明相差三岁嘛,看两人这般亲密的样子,汉景帝不由嘀咕:今年莫非流行姐弟恋?
“彻儿,你将来想不想娶媳妇?”刘嫖问。
刘彻点了点头。
“这些人做你的媳妇要不要得?”刘嫖指着殿内的一班宫娥,接着问。
刘彻摇了摇头。
“阿娇好不好?”刘嫖继续问。
刘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隔了半晌终于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彻儿要是能娶到阿娇做媳妇,将来我一定要盖一间很大很大的金屋把她藏起来。”
汉景帝自从见了刘嫖这个架势,本来早已料知她的来意了,此时见只有四岁的刘彻居然说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金屋藏娇”四个字,其给人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古人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再加上随后窦太后“咬耳朵”般的“施压”,汉景帝最终无奈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在刘彻和阿娇的婚姻登记册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诺”字。
就这样,这门娃娃亲终于搞定。而刘嫖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势必要帮王娡为刘彻进行残酷的太子争夺战了。对内团结一心后,接下来就是枪口一致对外了。栗妃,你醒醒吧,别再做皇后美梦了,你就等着接招吧!

17、考验:景帝的两道诏书

“金屋藏娇”的故事是不是王娡和刘嫖共同策划出来的阴谋,今天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去调查了,总之我们只要知道骄傲任性的栗妃因“一念之差”而错失良机、亲手丢掉了到手的“双保险”、失去了一举彻底独霸后宫的绝好机会,而被王娡后来者居上、成功地捡到了一块天大的馅饼就行了。
通过“金屋藏娇”这件事,直接的后果是汉景帝对这个“神猪下凡”的刘彻又看重了几分。他决定来试一下太子刘荣和“神猪”刘彻的才能。汉景帝的做法很简单实用,就像我们今天的考试一样,同样的卷子、同样的题目、同样的时间,请你给出答案。汉景帝出的题目是:
你想做天子吗?
应该说汉景帝的这道题看似简单,你只需答是或不是就行了。参照拿破仑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原则,我想,如果一百个人来答这道题,至少有九十九个人会说:想。而剩下的那个即便是嘴里答不想,但也是属于口是心非的那一种,多半是虚伪的表现。
好了,我们且屏住呼吸,先来看刘彻的表现吧。
“彻儿,你想不想做天子?”汉景帝亮出了考试题目。
“不想。”刘彻的回答令人大跌眼镜,他用事实证明他便是那一百个中的例外。
“做天子好不好?”汉景帝话中有话。
“好。”刘彻几乎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
“做天子好,那你为什么不想做天子呢?”汉景帝步步紧逼。
“儿臣如果做了天子,父皇就得驾崩,儿臣不愿做天子,便是希望父皇活到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彻煞有介事地说。
看来刘彻真是天才啊!这样“虚伪”的马屁从才四岁多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恐怕连大人都自叹弗如了。汉景帝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如果这些考试及格是60分的话,刘彻无疑可以得满分100分了。
接下来该轮到太子刘荣上场了,鉴于刘荣是属于那九十九个人之内,没有什么悬念可言,简单的对答如下:
“荣儿,你想不想做天子啊?”
“想。”
“当天子好不好?”
“好。”
对话到此结束。刘荣和刘彻第一轮的PK结果是刘彻“出奇制胜”。

但那时汉景帝已立长子刘荣为太子了,即使刘荣的“马屁功”不如刘彻,但也无关大雅,汉景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次考试不合格就取消刘荣太子的资格。汉景帝决定对栗妃和王娡也进行一次一对一的考试。
为了使考试更显逼真,汉景帝“将装病进行到底”。首先上场的是栗妃。
汉景帝躺在龙床上,一边咳嗽一边喘着粗气,一副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的样子。他握住栗妃柔若无骨的玉手,悲切地说话了:“栗妃啊,朕这病一发不可收拾了,朕百岁千秋之后,后宫诸妃所生的诸多皇子就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待他们啊!”
栗妃此时正气恼王娡在背后将她的军,恨不能将王娡置于死地而后快,此时听了汉景帝的“临危托孤”,脸上布满了乌云。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我又不是保姆,没有那么多空闲。”
栗妃全然没有料到这是汉景帝对她的“高考”。说白了,她能不能拿到“皇后”的通知书,全在这一道题上。而她却这样毫不负责地回答了,结果可想而知,汉景帝闻言脸上的乌云顿时密密麻麻。栗妃也因此被彻底打入了冷宫。
接下来该王娡出场了。汉景帝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出的考试题目自然是一样的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问题问出后,汉景帝病眼蒙眬地注视着王娡,她的回答对汉景帝来说太重要了,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女人都不合格啊!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王娡并没有直接回答的他的问题,相反先是来安慰汉景帝:“人每天都吃五谷杂粮,偶染风寒偶生小病乃是人之常理,皇上乃千金之躯,过几天就会康复的。”
“爱妃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汉景帝对她的安慰很是满意,但考试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啊。
“皇子们的血脉里流的都是咱们刘家的血,臣妾是皇上的媳妇,皇上的儿子自然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自然会像对待彻儿一样对待他们了。”王娡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OK,这正是汉景帝期待的结果。为此激动之下的汉景帝当场给王娡一个承诺:朕将立你为皇后。

至此,考试圆满结束,结果毫无悬念:王娡绝对优势胜出。王娡听了汉景帝的承诺,脸上终于笑开了花,君口无戏言,想不到皇后的位置来得这么快,这栗妃也太不禁打了吧,我的组合掌才出了几招,你就败得一塌糊涂。她站在绮兰宫里大笑起来,这笑声清脆悦耳,大有直透云霄之势。
然而,王娡高兴得太早了,她随后在绮兰宫天天倚门而望,但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并没有等来汉景帝的“皇后”录取通知单。最后没辙了,只能唆使刘嫖去汉景帝那里打探风声。
这些事交给刘嫖来做,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很快就带来了最新消息,汉景帝并没有背叛自己的诺言,他明明白白地签发了录取王娡为皇后的通知单,但不料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这张通知单在窦太后那里卡住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栗妃那绝命的反击,使得窦太后对王娡的人品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在她这个老古董、老女人的眼里,王娡比栗妃更加恶劣万分。如不是汉景帝对她宠爱有加,她早就把“残花败柳”的王娡给踢出宫门了。此时听说汉景帝想立王娡为皇后,她以皇太后的名义表示了最强烈的反对。
上次立刘荣为太子的事,汉景帝没有经过窦太后签发的“同意”批字,结果事后被窦太后骂得“狗血喷头”。此时立皇后的事,既然窦太后出面坚决反对,汉景帝自然不敢蛮干了,因此,这件事就这样搁浅下来,暂时不了了之了。

王娡被窦太后卡住皇后录取通知书后并没有灰心,她马上制定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行动方针。她一边唆使刘嫖去窦太后那里做思想工作,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再次砍向栗妃,这一次王娡使出的是三十六计中的反间计。
通过前面几次交手,王娡自然知道汉景帝肯定不会再立“恶之”的栗妃为皇后了,于是她将宫中的大行(负责掌管宫中礼仪的官员)请到自己住的绮兰宫里,好酒好菜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一番,最后送大行出来时,她有话要说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如果因为咱后宫无主,而闹出一些事来,只怕有损咱大汉国的国威啊。”
“嗯!”大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是负责宫中礼仪的官员,你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向皇上建议册立皇后的事。俗话说子以母为贵,母以子为荣,如今刘荣既然贵为皇太子,太子的母亲栗妃理应封为皇后才对啊。”王娡亮出了撒手锏。
“嗯!”大行点了点头,不再犹豫。
事实证明,大行四肢明显比大脑发达,他没有想到王娡给他安排的是一场“鸿门宴”,反而觉得这是件“乘人之美”的好事,而且又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于是马上向汉景帝上奏请求册封栗妃为皇后。
汉景帝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才能立王娡为皇后,不想掌管礼仪的大行居然建议他立栗妃为皇后,他很怀疑大行是栗妃的主使,心中大为反感,于是大行非但没有得到“最佳提名奖”,反而白白送上了一条性命,成了后宫争夺战中的牺牲品。
如果你认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汉景帝杀了一个大行还不解恨,他一相情愿地认为,栗妃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汉景帝前七年(公元前150年)正月,汉景帝不顾一切阻拦,下了两道诏书:一是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二是将栗妃打入冷宫。
从此,栗妃漫漫长夜,青灯相伴,凄风苦雨无人问。至此,王娡的“反间计”取得了圆满成功。
按理说太子刘荣被降为临江王,王娡在后宫之争中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她应该高兴、应该满足了才对。然而,当刘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娡时,王娡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笑容,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成功,还在路上哦。
刘嫖问:“废太子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王娡答:“你没听说过斩草要除根这句话吗?路漫漫其修远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知道结局是什么啊!”
刘嫖不傻,自然明白王娡话中的意思。刘荣现在只是降为临江王,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有再卷土重来的机会。什么人才不会再卷土重来呢?答案很简单:死人。
于是乎,王娡和刘嫖在这一问一答中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把刘荣往死里整。

18、胜利:刘荣栗妃的末日

话说刘荣被废了太子、降为临江王后,只有两个字可以来形容他的心情:郁闷。他以前只知道天空的颜色是蔚蓝色的,到了江陵(临江的都城)后,他才知道天空原来还有另一种颜色:灰色。
正在这时,一个相士主动找上门来,对刘荣说了句道贺的话:“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刘荣从太子之位跌落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爷,这相士说这样恭维的话,如不是后知后觉就是幸灾乐祸了。
“何喜之有?”刘荣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且看他有何话说再发作也不迟。
“王爷天庭饱满、龙凤之姿,此番遭贬乃人生中的一道小小的坎,不出数月,王爷定当时来运转,回到京城再去做太子。只是……那个……”相士说到后面来了个“欲语还休”。
“相士有话但说无妨。”刘荣听说不出数月就能重回京城做太子,心中自然高兴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是打哑谜,就越引人好奇;相士越是欲语还休,刘荣就越是追根刨底。最后没辙了,相士说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不顺吗,是因为你现在住的宫殿存在风水问题,南面的宫墙在建筑的时候是在太岁爷头上动的土,如果能把宫墙向前面再移三尺的话,那时“龙抬头”,你恢复太子之位只在朝夕之间。
按理说这样的“鬼话”鬼才相信呢。但刘荣却真真切切地相信了,

因为他是人不是鬼。是人就会有杂念,有杂念就会把一些美好的东西寄托于“神鬼”身上。更何况刘荣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毛孩,而且还刚刚遭遇人生的“滑铁卢”,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于是,相士的话对刘荣来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他抓住了自然就不会放手了。
话又说回来,把宫墙向外移三尺,按理说也没什么啊,只要辛苦一下建筑工人就行了,但那三尺之地却不是一般的地,是一块风水宝地——宗庙,而且按汉朝的法律法规:宗庙神圣不可侵犯,不管谁侵犯了宗庙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刘荣人虽小,但祖宗的规矩他还是懂的,然而,他此时已被接连的打击弄得焦头烂额,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江陵和长安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隔千层山万道水,就算触犯法律,只要能尽快复太子之位,冒这点险值得啊!
移它三尺又何妨?
墙马上就移好了,相士满意地走了,临走前他对刘荣说,你且在这里等京城来的好消息就是了。事实证明,相士就是相士,预言还真准,他前脚刚走,京城马上就来人了,当然,他们不是来接刘荣回京的,而是来参观他的新建筑。参观完后,那些人说话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刘荣问:为什么?
来人答:我们是皇上派来的。
那些人终于亮出了底牌,刹那间刘荣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相士误我。然后晕倒于地。

等刘荣醒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太傅(老师)魏其侯窦婴。窦婴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看望他的人。
魏其侯窦婴在朝中也算是风流人物,再加上他是窦太后的亲侄子,凡人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来了刀绡笔墨。
刘荣自然明白,要想出去那是白日做梦。他很感激地看着老师,泪水滑过他稚嫩的脸庞,师生俩相视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窦婴终于走了,刘荣不再迟疑,他拿起笔墨纸砚,奋笔而书,一篇血泪交织的《绝命书》一挥而就,写毕,悲愤交加的刘荣再无牵挂之情、再无眷恋之意、再无求生之志,于是他身上此时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裤腰带派上用场了,什么叫“悬梁自尽”,让刘荣告诉你吧。

王娡的脸上还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刘荣终于死了,忧的是刘荣的母亲栗妃还活着。虽然栗妃早已被汉景帝打入了冷宫,但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
只有栗妃死了,才意味着这场后宫争夺战彻底宣告胜利。但要想除去栗妃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且看王娡是如何出招的吧。
第一招:下毒。
这一招很简单实用,就是派人在栗妃吃喝的饭菜、茶水中放毒,这样一来栗妃如果中毒而死,死无对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栗妃,可谓成本低、风险小、见效快,王娡选择这一招无疑是最佳一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栗妃被打入冷宫后,却有一个侍女死心塌地地跟随着她,据说这个侍女是为了“报恩”,至于恩从何而来,这是她们的私事,我们不必去做过多的调查。我们只要知道这个侍女在栗妃落难的时候并没有抛弃和离开主子就是了。
随后的事是这样,这位侍女在栗妃吃东西前“饭必尝、茶必喝”,王娡想下毒,根本就没门。当然,据说不甘心的王娡还花重金想去买通这名侍女,但侍女给她的回答干净利落、简单明了:sorry。
王娡一招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侍女自然告诉栗妃王娡想收买她的事),她知道事不宜迟,第二招马上又出手了。
第二招:攻心。
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王娡眼看暗的不行,便来明的了。她知道栗妃之所以在冷宫还能“心如止水”,无非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抱有很大的希望和幻想。大儿子刘荣虽然被废了太子一职,但好歹也还是个临江王(她尚未知刘荣自杀之事),而其他两个儿子也是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栗妃肯定对自己重回后宫当皇后充满希望。好,既然你认为你的儿子能救你出去,那我就告诉你的儿子的一些情况吧。
于是那个为两小儿争梨而和栗妃打了一架的程妃出场了,该轮到你去演戏了。事实证明王娡精心挑选的人选果然没有错,那程妃提着点水果晃悠晃悠地去了一趟“冷宫”,美其名曰:探望栗妃娘娘。
随后的过程极为简单,程妃借探望之名告诉了栗妃她儿子在狱中畏罪自杀的事。栗妃一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程妃还装模作样地对栗妃进行了一次急救,最后才含笑而去。

栗妃最终还是挺住了压力,并没有在噩耗中一气身亡。然而,不管怎样,刘荣的死对栗妃已是致命的打击,换句话说,她以前虽然身在冷宫但心还是在皇后身上,她认为汉景帝只是一时迁怒而已,等汉景帝消了气,她的儿子还是照样回京城来当太子,而她离她的皇后之梦也只是一步之遥。
然而,黄粱美梦,如此短暂。程妃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直把她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憧憬都击碎了。刘荣死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栗妃虽然还苟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栗妃以前之所以在“冷宫”中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无疑是把儿子刘荣视为最大的精神支柱,而这个精神支柱一旦倒塌,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栗妃在精神崩溃后,苟活着的是残留的身躯,而死亡离她已越来越近,一分一秒毫无吝啬。不出几天,绝望的栗妃学着儿子悬梁自尽了。

至此,王娡在这场后宫争夺战中取得了全面胜利,消灭掉了栗妃和太子刘荣,她和她的儿子刘彻登上皇后和太子的宝座看似已是指日可待了。
然而,后宫的故事远没有这么简单平淡,一个强大的对手倒下了,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对手了。前面已经说过了,汉景帝在后宫中最宠的无非是她和栗妃了,其他的如程妃、唐妃、贾妃只能算是第二集团的人物了,根本就对王娡构不成任何威胁,那么,王娡在扫清太子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后,还有谁能和其儿子刘彻PK呢?
答案是肯定的,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平静地走到了汉景帝面前,说了句令人目瞪口呆的话:“我想当太子。”
汉景帝一看来人,脸上煞白如同金纸,心里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19、搅局:半路杀出程咬金

这个令汉景帝“花容失色”的牛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梁王刘武。汉景帝上任之初,在一次家宴上,曾给刘武一个“等百年之后,把皇帝的位子传给他”的承诺。虽然当时是酒后失言,而且在窦婴的“罚酒三杯”下巧妙地遮掩过去了,但他毕竟是堂堂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诺既许,落地有声,绝无戏言。
虽然随后的七国之乱差点把刘武整得丢了老命,但好歹还是挺过了那一道劫。随后汉景帝后宫的争夺战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他坐山观虎斗,静观局势的变化。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他心里更希望王娡母子能获胜。毕竟刘荣做太子名正言顺(汉景帝的长子),而如果刘彻来做太子那就是明显的“名不正言不顺”。按理说就算刘荣不济事,太子一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排名第十一的刘彻来坐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看到了王娡母子从栗妃母子尸体上爬起来,向世人宣布胜利宣言时,刘武笑了,他知道他夺取太子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屁颠屁颠地来到了长安,要求汉景帝实现当年的“承诺”。

刘荣光荣地走了后,太子一位汉景帝本来准备给“神猪”刘彻的,但面对刘武的有备而来,汉景帝这下犯难了,一来他确实亲口许下过承诺,二来窦太后也来逼宫。汉景帝最后想到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他是这样含糊地对刘武说的:“皇弟啊,朕是很想立你为太子的。
但皇储关系到国家之根本,不是朕一个人能说得过去的,还得召开立储大会征求朝中重臣们同意才是啊!”

会议一开始,汉景帝也就直接抛出了“可不可以立他的弟弟刘武为太子”这个主题,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静得出奇,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寂静,死亡一般的寂静。沉默,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沉默。沉默是金吗?沉默是惊。
汉景帝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尴尬场面,总之,他就像一个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人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在意。
一向作报告滔滔不绝的汉景帝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如何来圆场,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头顶上那厚重的皇冠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失态就会被众人一览无余了。
所有的人还在沉默,汉景帝几乎绝望了,正在这时,殿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畔:“陛下,臣以为不能立梁王刘武为太子。”
汉景帝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他寻声望去,那“天籁之音”却是出自御史大夫袁盎之口。汉景帝心中满是感激之情,嘴里却故作从容地问道:“梁王是朕的亲弟弟,情同手足,朕想百年之后传位于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接下就看袁盎的表演了。素来敢言敢谏的袁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里本着化零为整的原则,把他的话中心思想归纳为:汉朝自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以来,所制定的传位制度都是传子不传弟的。当然,为了论证他的话,他还讲了《春秋》时的一个故事:宋宣公死时,传位不传儿子,而是传给兄弟,结果发生了纷争,引发了宫中流血事件,弄得天下大乱,祸国殃民。诚以为戒也。
袁盎有板有眼地进行论证后,这时拥皇派的郅都、卫绾、韩颓当、张羽等人因为重新找到了“带头大哥”,纷纷踊跃发言,拥后派顿显人单势孤。
最后两派唇枪舌剑地大战一场,但终究是拥皇派占了绝对优势,许昌、庄青翟、石奋三个拥后派代表最后被驳得“无言以对”。汉景帝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进行了总结性的发言:按祖宗制度原则,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朕百年之后,传位于儿子。
窦太后一场精心设计的一盘棋,眼看就要在沉默中实现了,但因为一个不知好歹的袁盎的搅局而付之东流,至此,刘武的“梁王变太子梦”成为“痴人说梦”。
而刘武在争夺太子失败后,并没有就此松手,回到封地去当他好好的梁王,相反,他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第一个敢于反对他的“直言谏”袁盎身上。
袁盎,你穿好防弹衣、防弹裤,等着我派来的夺命杀手吧!

立储会失败后,梁王刘武认为他要想翻盘当上太子,就必须除掉袁盎这个绊脚石,如果不除,他永远都没有出头的那一天了。而袁盎,连当年的汉文帝都对他畏惧三分,汉景帝也对他敬重有加,直接除掉他无异于天方夜谭。既然明的不行,他便想到了暗的,最终他选择的办法是:暗杀。
当时刘武手下汇集了一大批名流之士,如公孙诡、羊胜、邹阳、枚乘、严忌、司马相如等人。这个司马相如,就是跟卓文君上演凄美爱情故事的大才子。
对于刘武的暗杀行动,公孙诡和羊胜等人表示了坚决支持。结果,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在公孙诡和羊胜的调遣下,一批批刺客出现在京城各要官之府中。
不多时,毫不提防的袁盎便成了这场立储风波之中的又一大牺牲品。可怜敢言敢谏的袁盎竟然这样就匆匆结束了他光荣而短暂的一生,令人叹息。

都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在暗杀袁盎后,刘武并没有住手,他认为要想在太子一事上卷土重来,最好是杀光朝中所有的拥皇派。于是接下来韩颓当等十来位朝中重量级官员也在一夜之间一命呜呼。
这样的暗杀事件,惊动了朝廷,震惊了汉景帝。汉景帝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要尽百倍努力去追查凶手。皇帝都发飙了,事情就会进展飞速,“专案调查组”很快就顺藤摸瓜把目标锁定在了梁王刘武身上。最后通过人证、物证,证实梁王刘武有重大作案嫌疑。
汉景帝一听又气又怒,派田叔和吕季主前往梁国去“千里查凶”。
引火烧身,这是刘武没有料到的结果。迫于形势的需要,为了消除汉景帝对自己的“误会”、彻底了结这件事,刘武非但含泪斩杀了羊胜和公孙诡,还提着两人的人头到京城,准备来个“提头谢罪”。

然而,刘武就要到京城时,也许是觉得“提头谢罪”并不保险,他怕汉景帝一怒之下要了他的人头,于是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来了个突然失踪,害得汉景帝派出来迎接他的人接了个空。
捉迷藏的结果是,他在城外失踪后,现身时已在窦太后府中了。窦太后对这个小儿子向来宠爱有加,此时听说刘武犯了“滔天大罪”,不由老泪纵横,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直接去说服汉景帝这条路是肯定行不通了。一来上次为了立太子一事母子两人几乎已撕破了脸皮;二来法不容情。所以,这件事就算她亲自出面去求情,这个面子汉景帝也不一定会给啊!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窦太后打出了宝贝女儿刘嫖这张牌。
面对母后的请求,刘嫖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

聪明的刘嫖自然不会直接去找汉景帝,而是去找王娡王美人。鉴于王娡此时已成为汉景帝的“最爱”,搞定了王娡,也就等于搞定了汉景帝。
刘嫖和王娡那是什么关系,亲家啊。而且在王娡和栗妃的后宫争夺中,她功不可没,王娡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当然,答应是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窦太后得把扣留着的皇后录取通知单交还给她。
窦太后此时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虽然她因为当时栗妃的揭发,打心眼里对“残花败柳”王娡很是厌恶,她很不希望皇后之位由这样“不纯洁”的人来坐。但此一时彼一时,相对于王娡的皇后之位,显然她小儿子刘武的性命更重要啊!
通过中间人刘嫖的牵线搭桥,窦太后和王娡之间就刘武的“暗杀事件”达成了这样一笔肮脏的交易。接下来就看王娡对汉景帝的攻关了。

为了攻关,王娡送了汉景帝一件礼物,确切地说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卞芸姝。这个卞芸姝不但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身上奇香无比,凡是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不见其貌便先被其体香所倾倒。
也许有人会问了,王娡弄了这样一位大美人,难道她不怕自己失宠吗?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原因是王娡懂得后宫争宠上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敢赌。
在后宫中,女人最怕的就是不被皇上宠爱。因此,在她们眼里,这个世上的每个女人都是敌人。王娡是女人,自然也不例外,但王娡又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这一点我们从她嫁过人再入宫上可以看出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一入宫,便施展浑身解数,弄得汉景帝对她宠爱不已。她怀孕后,怕自己失宠,便把自己的亲妹妹弄进宫来服侍皇帝,致使其妹也同样得到汉景帝的宠爱,并且还一口气为汉景帝生下了四个儿子,而当时王娡的肚子却不争气,连续三胎生的都是“弄瓦”之喜,如不是第四胎终于生了个儿子,王娡只怕还要向妹妹来个借腹生子也不一定。如果不是后来其妹红颜薄命(生第四个儿子时,难产而死),只怕她在后宫的竞争对手中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但是不管怎样,王娡还是以其大胆心细的作风,勇敢地赌了一把,结果她赌赢了,汉景帝当时对她善解人意、无私奉献精神很是赞赏,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宠爱她的重要原因。
此时王娡在除去通往皇后之位的最大对手栗妃之后,把民间奇女卞芸姝献出来,一来为了和太后交易的需要;二来也是想更加拴牢皇上的心,可以说也是一次“超级大赌博”。

事实证明,王娡的眼光就是非凡独特,这一次依然成功了,汉景帝在得到了卞芸姝的同时,自然答应对刘武的事不再追究。
其实说白了,就算王娡不来向汉景帝动用美女攻势来求情,他也原本要“放了”弟弟刘武的,毕竟他一直都对这个亲弟弟疼爱有加,再加上窦太后那里的关系,因此,尽管此时调查组的人员已把刘武的全部证据放在了他的案桌前,他还是识大体地烧掉了。只是他知道,那片片纸张随着火光而化为灰烬后,他和梁王的兄弟之情也到此结束。
从此,你当你的梁王,而我做我的皇帝,只有君臣之礼,上下之别,再无兄弟之情了。
就这样,暗杀事件到此算是暂告一段落,刚愎自用的刘武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杀了一些朝中重臣,但使自己的太子梦彻底破灭了,真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至此,刘彻太子路上又一大拦路虎被搬掉了。

20、比试:刘彻立蛋夺太子

随着汉景帝放弃对刘武的“刑事责任”的追究,窦太后随后也实现了她的承诺,交出了王娡的皇后录取通知书。
随即,汉景帝为王娡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大典。那一天,未央宫大殿前,王娡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美丽得如同天仙,她和汉景帝手挽手心连心,接受了朝中文武百官的朝拜。
所有的祝福,所有的欢笑,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幸福的泪水,流在了王娡(从现在开始应该叫王皇后了)的心里。但只有王皇后一个人知道,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在权力的争夺战中,从来都没有“谦让”两个字,只有四个字:成王败寇。只有成功的人才能留在历史的这个舞台上,而失败者注定要么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死亡),要么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一无所有或者隐姓埋名)。宫廷斗争的成功者所站的脚下,往往是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
故事到这里,按我们传统的推论,随后应该是“自从王娡当上皇后后,她的儿子刘彻也当上了太子,从此她们母子俩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宫中的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轻易下结论,但在太子的问题上,对不起,王皇后,别嫌我老嘛,家务事在窦太后入土前还是得管管。
梁王因为“过失罪”早已退出了太子之争,窦太后自然也不能再对这个儿子抱有什么奢望了。她此时推出的“新太子”人选是栗妃的二儿子刘德。窦太后力挺刘德原因有三:
1.在立太子一事上,窦太后已经和王皇后撕破了脸,立王皇后的儿子刘彻为太子,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2.窦太后鄙夷王皇后的为人(主要还是栗妃揭她的老底揭的)。
3.同情栗妃,刘德是除刘荣之外、汉景帝最大的儿子了,刘荣不在了,立他为太子也在情理之中。

汉景帝想立刘彻为太子,而窦太后想立刘德为太子,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次“立储会”召开了。吸取了第一次失败的教训后,这次窦太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以“垂帘听政”的方式参与了“立储会”。这次窦太后来了个先发制人,她首先抛出她的立场:想立河间王刘德为太子。理由是:刘德是诸皇子上最年长的一位(刘荣已死),并且仁德厚义,将来一定是位明君。
她的提议得到了拥后派的许昌、庄青翟、石奋、周亚夫等人的拥护。此时拥皇派见敌人来势汹汹,顿时如失灵的火枪一般。
面对铺天盖地的支持声和叫好声,窦太后脸上笑开了花,与此同时,汉景帝脸上阴沉得似乎可以拧出水来。就在这汉景帝暗叫“苦也”的时候,郅都郅中尉华丽地登场了,他的话很简单:我不同意立刘德为太子,我认为立刘彻为太子好。理由是:刘彻之聪明和才华在诸多皇子中无人能出其右。
拥皇派的最大特点是关键时刻总是缺乏领军人物,只有当一个敢于“献身”的“带头大哥”站出来后,其他成员才会闻风而动。俗话说“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而他们是“宁为牛后,不为鸡口”。由此可见这些人之所以能在官场混出点名堂来,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本领那不是一般的高,而是非常的高。上次的“立储会”,关键时候袁青天一鹤冲天,解汉景帝之围于最危急之时,而这次,郅都的横空出世就有点让人大跌眼镜了,窦太后毕竟是他郅都的恩人啊,他此时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但郅都却有自己的想法。首先,他是刘彻的老师,哪有老师不帮弟子的?正如当初刘荣的老师窦婴在刘荣身陷囹圄时,他不但成了唯一一个去看望刘荣的人,而且还利用自己的职权给刘荣带去了笔墨纸砚,以便刘荣能写“忏悔书”给汉景帝,他愿意来成为送信员,虽然刘荣在关键时刻误解了老师的意思,把那些笔墨纸砚当成了“绝命书”来对待,结果窦婴一片好心最终换来了一个无言的结局。同样的道理,郅都成为刘彻老师后,关键时刻自然要帮自己的弟子了。其次,刘彻的确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很有自己的见解,说话做事有板有眼,具有一副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郅都挺身而出后,马上得到了拥皇派人士的响应,卫绾、郑当等朝中名流之士纷纷表示了最强烈的支持。接下来可想而知了,拥皇派和拥后派自然免不了唇枪舌剑,结果整个大殿便像赶集一样闹哄哄的。
这样的场面不仅汉景帝没有经历过,就连见多识广的窦太后也是“大开眼界”。眼看这样争论下去,怕是七天七夜也分不出个结果来。窦太后脑中一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于是她让双方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别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伤了和气。她说,既然有人认为刘彻比刘德聪明,那么不妨叫他们两个来比试一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能者居上,这样总成了吧?

当然,窦太后之所以提出以“比试”的方式来立太子,那是因为刘彻才七岁,而刘德已经十三岁了。一个“青少年”难道会比不过一个“儿童”不成?
而郅都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刘德不是“青少年”而是“愣少年”,刘彻不是“儿童”而是“神童”。为此,他连汉景帝的意见都忘了去征询,当下拍着胸脯就答应了。拥皇派领军人物都答应了,其他成员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而汉景帝此时已如河中的小舟,只能任波逐流,他除了默认还能干什么呢?
一场精彩的PK大战就这样上演了。

窦婴作为中立派无疑都是终极PK考官的最佳人选。
这次窦婴不再像郅都那样,直接讲一个案件来让两人来分析,他手一挥,首先上道具再说,于是马上有人搬来两张做工精细的桌子摆在刘德和刘彻面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窦婴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窦婴接着变魔术似的拿出两个鸡蛋来,谁能先把鸡蛋稳稳地立在桌子上,谁就获胜。窦婴的题目一出,众人更觉诧异,就连一直默默不语的周亚夫也发出这样的感慨来:魏其侯还真会忽悠人啊!

要知道鸡蛋两头尖,中间圆,要想立起来,恐怕不比上青天容易多少,需要的体力可想而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窦婴宣布比试开始后,刘德便拿着鸡蛋进行了百折不挠的试验,不多时便脸色绯红,汗如雨下,显然这玩意儿是看似轻松却并不轻松的体力活。
与刘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彻站在那里并没有动,而且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鸡蛋,他人虽然小,但心里却很清楚,如果这鸡蛋能轻轻松松就立在桌子上,那窦婴就不配当“考官”了。
一个安静得如同雕塑,一个忙碌得不亦乐乎;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形成了鲜明对比,众人亦是睁大了眼睛,惊奇万分。
良久,刘彻终于动了。他拿起鸡蛋,在桌上轻轻一碰,一个好蛋便变成“坏蛋”了。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呼声,显然,有的人认为他弄破了鸡蛋,这下该“完蛋”了。唯有考官窦婴略带惊喜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之色,果然,刘彻随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坏蛋”立在了桌子上。

是啊,窦婴只说把鸡蛋立在桌子上,但并没有说不可以打破鸡蛋而立啊。站在我们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很显然,窦婴出的这道考试题是一道“脑筋急转弯”。
众人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随即爆发出几尽疯狂的掌声。这掌声惊天地泣鬼神,这掌声排山倒海经久不息,这掌声穿透宽阔的苍穹直透云霄。
而众人的掌声也意味着太子之争终于尘埃落定,刘彻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凭着想得比别人多一点,看得比别人远一点,做得比别人“秀”一点,终于打败了所有的敌人,实现了“人龙”的转变。
汉景帝前七年(公元前150年)冬,寒风凛冽,飞雪飘零,怎一个“冷”字了得。但刘彻并不觉得冷,相反,他的心里很热。因为他终于被汉景帝推到太子的宝座上。
太子之争,到此终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