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那些事儿》——王莽篡政2
2018-12-01 13:35:2111、隐忍:刘氏江山我全要
第一次作秀取得圆满的成功后,王莽再接再厉,马上又弄了一个作秀表演。这回还是从动物身上打主意,没有再弄鸡,而是弄了一头牛,不是普通的牛——犀牛。
元始二年(公元2年)二月,黄支国入朝献犀牛。庞然大物犀牛的到来引起了朝野上下的震惊。一来在当时犀牛是绝对的珍稀动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二来黄支国从来没有到汉朝来上过贡。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更令人震惊的是,此时朝廷接到越巂郡的官员报告说,在江中发现有黄龙出没。
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方式,王莽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剩下“七小虎”来“圆场”了。于是乎,太师孔光联合“七小虎”发表了这样的联合声明:犀牛和黄龙这两件可遇不可求的祥瑞,说明大司马的功德已非周公可以相比了,现在应该举行超级宗庙祭祀,把这样的好消息告慰九泉之下的皇室列祖列宗。
应该说这样的联合声明极富号召力,按孔光的想法应该会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然而,他这次又太过一相情愿了。他们的联合声明刚出炉,就遭到当头一棒。
使闷棒的人是大司农(财政部长)孙宝,他说:昔日周成王的时候,周公和召公都是大圣大贤的两个人。他们之间都时常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可如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异口同声,难道我们都超过了昔日的圣贤了吗?
孙宝的话像一颗炸弹,炸得朝中大臣们发出惊恐的骚动。这样一位有胆有识敢于弹劾和揭露不公之事的人,此时自然不顾王莽的势力已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二话不说,就是老调重弹——反对。
这个关键时刻,甄邯出来打圆场,说此事以后再议,于是众人都找到了台阶可下,而上疏一事就这样搁置起来了。
顶撞了王莽,孙宝犯的不是罪,是忌讳。王莽自然不会放过他,他向“七小虎”使了个眼色,“七小虎”都暗自点头,该是去努力寻找孙宝把柄的时候了。
都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不久,“七小虎”苦苦寻找的机会就来了。话说孙宝本着仁孝之心,派人回老家迎接老母到京城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不巧的是老母当时正好得病,不能远行。于是,孙宝把老母留在他弟弟家中养病,先把他的妻儿接到了长安来。
面对妻儿的到来,孙宝很高兴,然而他的喜悦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泼得无影无踪。弹劾他的人是大司徒司直陈崇,幕后的指使可想而知了。弹劾的内容是:宠妻忘母,不守孝道。
王莽拿着弹劾书直接交给王太后,叫她老人家来定夺。这些小事平时都是王莽来处理,王太后好久都不曾插手了。她看了一眼弹劾的内容,便给王莽作出指示:你看着办就行了。
然而,平时一向机灵的王莽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竟然无动于衷,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走的迹象,而且还一根筋地请求王太后做批示。并美其名曰:以防徇私舞弊。
王太后没辙了,只好批了两个字:罢官。
就这样,孙宝挥一挥手,带着二宝——妻子和儿子回家颐享天年去了。
应该说,到此时朝中该封官的封了官,该封侯的封了侯,应该可以处于一片祥和中了。然而,王莽还有一个头疼问题就是:如何处理汉平帝的外戚?
汉朝自从吕后开始,就形成了这样不成文的惯例:外戚辅政。以后每位新皇帝上任,都会有强大的外戚集团加入。此时汉平帝虽然年幼,但作为堂堂一国之君,他的生母卫姬却还是“无官一身轻”。按惯例是理应给她加封的,但是如果加封了,肯定又要册封外戚,如果外戚势力壮大,势必重蹈丁、傅两家的覆辙。而如果不加封,又不能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封,不好;不封,也不好;聪明的王莽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派“七小虎”中的甄丰带着天子玺书去中山国,封汉平帝的生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不是皇太后);封皇帝的舅舅卫宝和卫玄为关内侯。
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给他们画了一个圈——只能留在中山王国内,不得私自入京师来。
这个蛮横的决定,遭到了申屠刚等大臣的反对。他说:皇帝现在这么小,便让他与亲人分离,有违仁孝之道。现在应该把中山太后接到宫中来,给她建别宫,让皇帝能时时见到她。同时还建议让汉平帝的两位舅舅来宫中亲自担任宿卫,保卫天子,以免发生什么祸乱。
应该说申屠刚的观点最贴近“人情观”,但在当时那种局面是最不识时务的。因此,他的提议一出台,便引得王莽勃然大怒。他对申屠刚说,既然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是回家去吧。
申屠刚走了,朝中大臣再也没有谁敢提这件事了。什么叫杀鸡儆猴,让王莽去告诉你吧。
事实证明,人算不如天算,王莽煞费苦心弄的“双管齐下”:黄支国的犀牛和越巂郡的黄龙并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目的,一个不识好歹的孙宝让他的一切激情和梦想都付诸东流。
而孙宝的离去,有一个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孙宝走了,他也决定走。这个人就是大司空王崇。王崇出身名门。他的祖父王吉曾是昭、宣二朝的名臣,父亲王骏曾做过御史大夫。他突然选择急流勇退,这并不是说他跟孙宝关系怎么好,两人共进退同患难。他之所以辞职回家,原因只有一个字:怕。
种种迹象表明,王莽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以身体不好为由,申请“内退”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王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于是,王崇走后,空出的大司空位置被他的“七小虎”中的“后起之秀”甄丰来继任。
第二次作秀表演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好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亲信甄丰升了一大级,手中的权力增大了),但他并没有气馁,相反,他时刻准备着第三次作秀表演。
就在他磨刀霍霍时,机会却如期降临了。走了两位名臣,老天显然也看不下去开始发威。这一年的“夏至未至”之时,全国大部分地方都发生了旱灾和蝗灾。
如何抗旱救灾,如何安顿流离失散的灾民,如何灾后重建,将是摆在汉朝领导人面前的三个大问题。事实证明,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灾难成了王莽作秀演表演的绝好时机。他立马做了三件大实事。
第一件事是他首先向王太后提交了一份倡议书,书的内容是:请太后简衣素食,为万民作表率作用。面对这样“深明大义”的提议,王太后感动之余,自然答应了。
第二件事是王莽积极筹建“抗灾委员会”,并且倡议和鼓励大家捐款以救济灾民。为此,他主动捐款100万元,捐地30顷,交给大司农用于扶危济困。结果,在他的带领下,朝中大夫们都争先恐后,慷慨捐钱赈灾。为灾区筹集了大量的善款,为抗旱救灾取得最后胜利提供了物质保障。
第三件事是王莽立马分派“钦差”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指导抗旱和捕蝗工作。老百姓捕得蝗虫后,便可以石、斗为单位交到官府去领赏。当地官府提供的空房子中收留流亡的灾民和难民,救死扶伤,并发抚恤金,免灾区的税款。
这三件事一弄,灾区很快就到了稳定。正在这时,老天似乎心有犀一点通,下起了“及时雨”,旱灾和捕蝗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
而这一切的功劳自然归于王莽。据说这件事以后,王莽在百姓心中有了一个新的外号——恩公。
第三次作秀表演至此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王莽没有小富即安,马上来了第四个作秀表演。前两次作秀是跟动物有关,第三次作秀是跟天有关,这一次终于跟“人”有关。
这时,王莽把目光停留在了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已成“茁壮成长”之势的汉平帝身上。虽然“在以王莽为首的汉朝中央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取得了抗灾的全面胜利”,但他明白,他的权力再大,也是个臣子,汉平帝才是名义上的国家主人,虽然这个主人现在小了点儿,手中没有半分实权,但谁能保证他将来就不能把他手中的权力给夺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王莽决定先把汉平帝皇后的位置占到手。
自己的女儿也是十来岁,和汉平帝年纪相仿,如果让自己的女儿占了皇后的位置,这无疑会让汉平帝更加孤立。这样一来,也就可以牢牢控制汉平帝的所作所为。打定这个主意后,王莽却犯难了,这立后的事,总不能让他来提吧。一来效果不会太好,二来“太直白”,就算成了,对他“影响”也不好,再说这也不符合王莽向来的办事风格。
王莽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接着上演作秀表演。他首先还是照样假装事事以王太后为中心,先是向王太后打了一个小报告:报告提出了一个请求:为汉平帝择后。一点儿建议:按照《春秋》经义,为小皇帝选配12名女孩子作为皇后和贵妃候选人。一个选择:皇后应选世家良女,名门之后。
眼看王莽这次又是为国家社稷着想,王太后玉手一挥,批了两个字:同意。接下来,在王莽的组织下,选后小组马上成立了。选后小组也不是吃闲饭的,在他们的积极努力下,候选人名单很快就出炉了。令人吃惊的是,名单里包括王莽女儿在内的王氏外戚集团候选人占了“半壁江山”,大有一对一的PK之势。
对于这样的结果,按常理说,王莽应该感到很高兴才对,然而,王莽看到名单后,脸上阴暗如寒冬的雪,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原来先前他在选后小组做过某种“暗示”,原本以为选后小组会很“理解”他的意思。然而,结果却“弄巧成拙”。现在突然把这么多王氏外戚的女儿当成候选人,他女儿反而变得没有一点儿优势可言。
王莽不打没把握之仗,冥思苦想一番后,他决定老调重弹,继续上演作秀。王太后还是他作秀表演的直接目标。他马上打了一个小报告:自己的女儿无德无才,都比不上他人,请求退出。
王太后哪里料到这是王莽的作秀,还以为他这是发扬精神,主动让自己的女儿让贤呢!赞赏之余,竟然批了“同意”两个字。
接到王太后的批示,王莽这才傻了眼,面对又一次弄巧成拙,王莽欲哭无泪,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王莽去告诉你吧。
然而,王莽就是王莽,他没有独自去伤悲,而是对自己的亲信“七小虎”使了个眼色。接下来,没他什么事了,“七小虎”可以把事情搞定了。事实证明,“七小虎”一出手,就是不一般,很快王太后接到了朝中大臣及各大名校学生的联名上疏,请求立安汉公的女儿为皇后。
这种情景才是王莽想要看到的结果,然而,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接着“秀”。他亲自到现场去游说上疏的民众,说自己的女儿无才无德,你们这样做不值得。他越是这样说,自愿加入“游行示威”的人就越多。
王太后眼看这样闹下去,会变成国将不国了,于是充分发挥“民主”,决定尊重“民意”,宣布立王莽的女儿为皇后。游行示威这才宣告结果。王莽将作秀进行到底,面对王太后的决定,他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PK才是最好的结果。王太后没有再跟他讲很多废话,直接回复:我意已决,请勿复言。
于是,王莽只好装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做认命状。
元始三年(公元3年)春天,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王太后派尚书令平晏等去王莽家“提亲”并下聘礼。
王莽“笑纳”后,朝臣们又一起上疏说:按照《春秋》的礼仪,说古时候皇后的父亲受封应该达到方圆百里,因此,现在应该把新野的二万五千六百顷田加封给安汉公。
王莽推辞说:我家能出一个皇后已是三生修来的福了,其他的古礼就免了。
此时的王太后对王莽已由“青睐有加”变成了“另眼相看”。在她老眼昏花的眼里,侄儿王莽无疑是天下谦谦君子的代表人物。然而,她不会知道,这位谦谦君子,之所以这么淡泊名利,不是不想要,而是嫌少,他要的是整个刘氏江山。
12、弑子:将作秀进行到底
就在王莽“作秀”时,他的儿子王宇也不甘落后,马上来了个作秀表演。当年王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封汉平帝生母卫氏为中山孝王后,两位帝舅卫宝和卫玄为关内侯,但条件是,他们的自由只在中山封国内,不经允许不得跨入长安城半步,否则违者必究。
以王莽的想法是,管你们母子情深不情深,反正我要的是让你们骨肉分离,总之,不能让你们把我手中的权力给夺去。但他的儿子王宇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父亲做事这么绝,将来汉平帝长大成人后,怀恨在心的他一定会反过来报复王家,到那时,王家就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与其那时受到汉平帝的凌辱,还不如未雨绸缪,先来主动修复好王家和汉平帝的关系。
他想向王莽建议先让卫宝入宫侍养年幼的小皇帝,又怕他不答应。于是,王宇把他的老师吴章和妻兄吕宽两人找来商议对策。
事实证明,吴章果然不愧是王宇的老师,当王宇把求助的眼光抛向他,他马上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用鬼神之事来吓唬王莽,再以言谏之方可达到目的。
王宇正在思忖这绝妙办法的可行性时,吕宽马上来了坚决的表态:如此妙计,妙不可言。
眼看是老师提出的好主意,妻兄吕宽又赞不绝口,王宇没有再犹豫,马上就付诸行动。于是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王宇的指使下,吕宽杀了一条狗,然后提着满满的一桶狗血,直奔王莽的寝宫,结果血还没有来得及泼到门上,就被安汉公府第的卫士给发觉了。
吕宽拼命地逃,卫士拼命地追。结果放长线钓大鱼,吕宽没有追到,王宇这条幕后主使的大鱼却浮出水面。
吕宽原本以为尽管这次他的做法有点儿过火,但王宇是王莽的儿子,更何况是为他王家而这样做的,因此,事情就算败露了,他也不慌张。王莽肯定会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然而,他这一次错了。王莽就是王莽,他发起飙来,可以六亲不认,包括自己的儿子。
果然,王莽在“狗血溅门”事件发生后,大为震怒,二话不说,便把“主犯”王宇抓起来关进了监狱里。当晚饿了一天的王宇接到狱史送来的食物,只有一壶酒,无菜亦无饭。王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王莽的真实意图,不由泪流满面。他心里暗暗叹息:都说虎毒不食子,父亲的心肠为啥比老虎还要毒,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杀呢?想来想去,王宇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喝毒酒结束自己的一生。
王宇的老婆吕焉当时正怀有身孕,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她也被打入监狱,得到了“死缓”的判决。王宇的老师吴章因为是“主谋”,王莽没有对他再“作秀”,直接把他送上了东市集市的断头台。吴章是当时的名儒,据说门下弟子超过了千人。王莽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囚禁的囚禁,遣散的遣散,驱逐的驱逐。总之一句话,以后只要说是吴章的弟子,一律不得为官,终生为布衣。于是乎,弟子们只得纷纷改投其他门下,可见王莽的淫威之大。
只有一位叫云敞的弟子,不但公开承认自己是吴章的弟子,还为他收尸,买了口棺材把他葬于龙首山的南幕岭上。京师百姓,无不称赞云敞。车骑将军王舜敬重云敞的志节,后来举荐他为中郎谏大夫。
事实上,王莽这次之所以“虎毒食子”,完全是为了作秀的需要。
结果,他这样大义灭亲后,王太后马上就下旨对他进行了嘉奖。
王莽诛杀自己的亲儿子,自然有其目的,借此为饵,钓更大的鱼——全面肃清政治对手。
为此,他马上给王太后打了一个小报告,解释自己诛杀儿子的原因:我的儿子王宇被吕宽等人蒙蔽,妖言惑众,与上古的管、蔡二人同罪,我身为天子首辅,不敢徇私枉法,便诛杀了他。
“安汉公只管专心致志地治理国家,不必有什么顾虑。”王太后回答。
有王太后的这句话就足够了。王莽不再犹豫,立马大刀阔斧地进行诛杀活动。
首先遭殃的是汉平帝的“外戚”势力。汉平帝的外戚势力一直是令王莽感到头疼的大事,王莽首先把汉平帝的两位舅舅卫宝和卫玄送上了断头台;其余卫氏外戚也一概被诛杀,只剩下卫王后一人苟活于世。
其次,受害的是一位公主——敬武长公主。敬武长公主是汉元帝的妹妹,她最初嫁给营平侯赵钦为妻,无子。赵钦死后,汉成帝把她改嫁给薛宣。薛宣死后,敬武公主依然留在京城居住。汉哀帝时,她“归附”于丁、傅二族外戚,和王氏外戚划清了阶级界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王氏家族的复兴,王莽成了“首辅”大臣,群臣对他无不恭敬有加,唯独敬武公主是个例外,逢人便指责王莽的罪行。
王莽自然对这样“不听话”的人恨之入骨,想除之而后快。此时,正好借这件事来收拾敬武长公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七小虎”马上查得“敬武长公主的儿子薛况与吕宽私交甚厚”的罪证,于是,王莽以“协从犯”的罪名把薛况和敬武公主抓起来,判处死刑,最终迫使母子二人以自尽的方式了结了一生。
再次,肃清王氏内部敌对分子。王莽的六叔红阳侯王立和堂弟平阿侯王仁(王谭之子)、乐昌侯王安(王商之子),因为与王莽不和,王莽这次也没有放过他们,以“大逆不道”之罪,统统把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最后,肃清不听话的大臣,其中最为有名的有何武、辛氏家族、鲍宣。
至此,王莽的作秀表演取得了圆满成功,肃清了一切不安分子和敌对分子。
“吕宽事件”中王莽牺牲了一个儿子,却为仕途的扩大铺好了路,可谓收获颇丰。然而,“唯我独尊”的他,却还有两个潜在威胁:汉平帝和王太后。
王莽为了控制住年幼的汉平帝,故作声势地为汉平帝进行了“选后比赛”,结果在明争暗取下,他的女儿最终成了唯一候选人,元始四年(公元4年)二月,王莽为十三岁的汉平帝和自己的女儿举行了大婚。
王莽得到的好处是被任命为宰衡,位居各大诸侯王之上。王莽的母亲被封为显君,王莽的儿子王安被封为褒新侯,王临被封为赏都侯。这一次王莽同样继续上演作秀的优良传统作风,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推托,最终在王太后及众大臣耐心细致的劝说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他却从皇后的聘金里拿出一千万用来答谢众人。上至王太后,下至宫娥彩女,只要是宫里的人都得到了他的赏赐。为此,王莽得到了朝中上下的一致称赞。“恩公”之名广为流传。
为了稳住汉平帝,接下来王莽的目标就瞄准王太后了。为了彻底地控制住王太后,王莽先是对王太后身边的宫人,无论地位高低,均大加贿赂,媚事拉拢,有时甚至连王太后的婢侍生病,他也亲往探视,力讨王政君欢心。然后在王莽的强烈要求下,王太后的姐姐王君侠被立为广恩君、妹妹王君力被立为广惠君,弟弟被立为广施君。都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王太后的几位姐弟因为受王莽提议成了封君,食汤沐邑,他们自然也天天在王政君身边吹嘘王莽的慈善德行。
做好了周围工作、拉拢一切该拉拢的对象后,王莽开始对王太后施行谄媚攻心策略。王莽见年逾古稀的王太后深居简出,便极为周到地安排她“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并煞费苦心地为她筹划游玩地点。从此,王政君春夏秋冬常在外观光旅游。另外,王莽还特别注意用一些虚名来取悦王政君。如奉劝她不要总穿粗布衣服,更不要常减御膳,为了宗庙社稷,应“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等,显得特别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引得王太后一个劲地对这个侄子赞叹不已:见过孝顺的,没见过这么孝顺的。
正是通过对王太后的蒙蔽与奉承,王莽攫取了越来越大的权力。
一年后,也就是元始五年(公元5年),王政君赐王莽九锡,这是给予诸侯大臣无比荣宠的赏赐。这时,王莽已位极人臣。
那么,王莽会满足这样的地位吗?答案是否定的。
13、杀机:撕开伪装的面孔
王莽依靠作秀表演让自己的权力达到顶峰的同时,随后还干了三件有失民心的事。
第一件事:垦荒放牧。
王莽为了加强西部大开发,先是将罪犯迁居到那里居住,让他们开荒自食其力。人手不够,就派边疆的百姓,每天派往西部大开发的民众悠悠数万人之多,百姓渐有怨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二件事:作秀过头。
王莽马上就意识到了“民心向背”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自己想要长期坐拥天下,民心问题必须要解决。所谓得民心得天下。为此,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遣太仆王恽等八人置副,假节,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汉宣帝和汉成帝时也常弄“览观风俗”,但他们“观俗”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了解民情、民意、民生三民问题,查“察吏治得失,举茂材异能之士”,是为更好更快地治理好国家。
而王莽“观俗”的目的明显与众不同:“观俗”是假,“宣传”王莽的德行才是真。以王恽为首的观俗团为此在祖国山河之间优哉游哉打着公费旅游的幌子,大吃大喝了一通。一年后,八人观俗团满脸春风地回到长安,向朝廷复命。用六个字可以概括:造歌谣,颂功德。
王莽大喜,随后给观俗八人直接封侯。接下来轮到“七小虎”上场表演了。太保王舜等人联合上疏,强烈要求应该像当年周王朝封赏周公那样,重新封赏安汉公王莽。随后“德化”了的平民百姓也纷纷上疏,众口一词:请王太后重新封赏安汉公王莽。
王太后哪里见过这样的态势,只有入乡随俗。就在她要“行礼”时,却遭到了两个人的反对。
这两位敢于摸老虎屁股的人分别是广平国相班稚和琅琊太守孙闳。班稚是汉成帝当年最爱之一的班婕妤的弟弟,早年与王莽同为黄门郎,对王莽这个人的德才了如指掌。因此,此时站出来唱反对意见也算“冲冠一怒”。而孙闳作为地方官,非但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送“颂声”,居然把他所在的地方发生的自然灾害进行了如实的汇报。
眼看有人竟敢对主子大不敬,“七小虎”中的大司空甄丰立马就还以颜色:对两人进行弹劾:孙闳捏造不祥,班稚隐瞒祥瑞。以“不道”罪,依律当斩。
王莽假意向王太后进行汇报,然后准备对孙闳和班稚进行杀鸡儆猴的表演——砍头。哪知,王太后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批了“同意”两个字,而是说了这样一番话:孙闳交给你全权代理,班稚交给我处理。
王莽知道王太后有意庇护班稚这个名门之后,也不好违了太后的意思,只好将孙闳送上断头台了事。
这件事之后,朝中一些正义之士已隐隐察觉王莽有篡夺皇位之心了。不少有识之士于是迫不及待地挂冠归田,以避其祸。
逢萌是北海郡都昌县人(今山东潍坊市昌邑县),属于贫苦大众出身,出道的模式和刘邦极为相似,先是在县里谋了个“亭长”的职务,整天忙于搞治安。有一天,县尉“下乡”时路过逢萌的亭所,他便跪地相迎,结果县尉连句客套的话都没有就走了。这让逢萌感到很没面子,一怒之下,他主动辞职,开始了求学生涯。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逢萌通过数年的进修,很快就赢得了才子的称号。后来便到朝中为官。他本希望能得到贵人相助,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然而,“吕宽事件”的发生打碎了他的梦想。王莽专政,这天下还有他施展才华的空间吗?于是,他决定“归隐山林”。走之前,他对朋友说了这样一句话:与其行尸走肉地留下,还不如潇潇洒洒地离开。然后,他还干了一件事,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微不足道的事:摘下自己的帽子挂在东都门的城楼上,然后飘然而去。
这个故事便是“挂冠归田”的由来。
第三件事:盗墓——挖丁、傅二后的坟墓。
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该打压的已经打压了。也许是闲着没事,也许是突然心血来潮,总之,王莽突然就想起已经死去多年丁、傅两位“后”来。当年正是拜她们二人所赐,他才光荣地下岗回家去了。如果不是汉哀帝的命太短,他“再就业”的机遇微乎其微。也正是因这样,王莽对丁、傅二后恨之入骨,尽管他一回到朝中,就把丁、傅两家的势力来了个“一窝端”,然而,事隔多年,依然对丁、傅二后耿耿于怀的他是:此恨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也正是因为这样,挖掘丁、傅二后的坟墓成了王莽的“梦想”。事实证明,王莽是个有梦想的实干家,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王太后听说,忙对他说,你这样做不好吧,人都死了,还要这样做,会造成不良影响啊。应该说王太后完全是以“商讨”的口气来对王莽进行劝导的。
然而,这次王莽回答得很坚决:“丁、傅两位太后棺材里分别留着太皇太后和帝太后的玺绶,如果不拿出来废掉,那就不代表她们早已成了废后啊!”
王太后没辙了,只好叮嘱他一定要保留丁、傅两后的全尸,点到为止。
据民工的“盗墓笔记”记载:挖傅太后的坟墓时,突然土石崩塌,压死民工达数百人之多;而挖丁太后的坟墓时,突然喷出四五丈高的内火,烧死烧伤同样数百人之多,造成了两起活生生的“盗墓血记”。
话说掘了丁、傅二后的墓,王莽终于泄了私愤。然而,这个世上的事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汉平帝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对王莽这种禽兽行为还是感到很震惊,再加上王莽又诛杀他舅舅家的人,剩下的光杆司令卫太后还与他两地相隔,当真是遥遥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样一来,汉平帝渐渐地对王莽充满仇恨和敌视。一看见王莽,他便如老鼠见了猫,唯恐避之不及,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长大后我就杀了你。
汉平帝的反常,王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旁敲侧击地想问汉平帝:你也不小了,以后少玩这种游戏啊!但汉平帝却对他总是避而不见。好在,汉平帝身边的侍卫多半是他的亲信和耳目,因此,当汉平帝嘴里的“长大后我就杀了你”的话传到王莽耳朵里时,他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惊恐,第三反应是愤怒。
这天下现在是我说了算,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想灭谁就灭谁,没有谁敢对我说半个不字。你汉平帝居然口口声声地说“长大后就杀了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一下自己是什么德行,整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如果当年不是我把你捧上这个位置,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捡狗屎吃呢?我能把你扶上皇帝的宝座,同样我也能把你踢进地狱。
想到这里,王莽的眼神里充满杀机,先下手为强一直是他的办事风格,消灭一切不安因素,方能确保长久的平安。
元始五年(公元5年)十二月初八,这是一年一度的腊八节。王莽向汉平帝进献了“椒酒”,以示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意、汉平帝本来对王莽要来个习惯性的“躲猫猫”,但这次没法躲啊,王莽以“节日”为由,定要他当场进行“品酒”,汉平帝没办法了,只好接过椒酒来了个一饮而尽。
王莽的情义到了,汉平帝的礼貌也给了。事情按理说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然而,这天晚上,汉平帝突然抱着肚子说痛。御医们有活干了,他们在“望闻问切”后,给出的答案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有人说汉平帝得了急性阑尾炎,急需动手术;有人说汉平帝得的是急性肠胃炎,急需用药来止痛;有人说汉平帝得的是肝炎……事实上,汉平帝年轻的生命怎么经得起如此的折腾,御医还在争执不休,他便停止了呼吸。
一切都在王莽的掌控之中,汉平帝刚没了呼吸,王莽没有选择“躲猫猫”,而是来了个“王跑跑”,作秀表演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连夜跑进宫中,组织御医们一边假装对汉平帝进行急救,一边声雨泪下,其声也悲,其泪也伤,其情也真。
随后,王太后对汉平帝的死下了这样一道诏书:“每疾一发,气辄上逆,害于言语,故不及有遗诏。”
汉平帝死于“哮喘”,这种说法显然不能成立,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死因成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谜。
14、居摄:王莽篡汉国号新
汉平帝的葬礼上,王莽哭得更是悲伤。一切表演结束后,王莽马上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讨册立新皇帝的事。大家都知道自从汉成帝开始,加上后面的汉哀帝,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生下儿子,还未成年的汉平帝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汉元帝已经“绝后”了,因此,汉平帝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后,皇帝的人选自然得往汉宣帝的儿孙辈中来选了。
此时汉宣帝还有五个孙子在世,列侯四十八人在世。按常理说,他们五人应该是新皇帝的不二人选。然而,会议一开始,王莽就来了个“民主”发言:各位认为汉宣帝的玄孙中谁最适合做皇帝啊?名义上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实际上已经把选皇帝的范围做了规定,新皇帝只能从汉宣帝的玄孙中来选,汉宣帝的孙子辈只能哪儿凉快哪里凉快去了。
这时,朝中谁都唯王莽是从,因此,没有人敢对王莽的话唱反调,都选择了沉默是金。选皇帝的范围确定后,接下来就是“优中选优”了。汉宣帝的玄孙共有二十三人,按理说,如果正常PK下去,也得花费不少时间。但王莽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第二句话立马出炉了:楚王刘器的曾孙、广戚侯刘显的儿子刘婴聪颖伶俐,天庭饱满,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各位以为如何啊?
此时的刘婴年仅两岁,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婴儿。王莽随即说出了立他为皇帝的理由:这是占卜的结果,汉宣帝的玄孙中,只有刘婴的面相最为吉祥。
这时,众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他们也都是明白人,知道有的事已是铁板钉钉,没法改变的了。与其做无谓的反抗,不如乖巧地顺从。因此,他们没有再选择沉默,而是以热烈的掌声对王莽进行了拥护。
结果王莽的提议以全票通过。
次年三月,王莽立刘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王莽在给刘婴安上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号时,心里压根儿就不把刘婴当皇帝来看。其实,他心里却想着如何给自己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
这时,王莽的同盟孔光已去世,王莽就提升马宫为太师,提升长乐少府平晏为大司徒,然后,再提拔一些后起之秀培养成自己的嫡系部队。也正是因为这样,朝中大臣都对王莽极尽巴结奉迎之能事。泉陵侯刘庆首先站出来,打了一个小报告:提议效仿周公辅佐相成王,让安汉公摄政。
谢器也不甘落后,立马也打了一个小报告,说在武功县的一个古井中捞上来一块很特别的白石头。这石头虽然不会流泪,但却会唱歌——因为石头上有八个字:“告安汉公莽为皇帝。”
刘庆是想得到王莽另眼相待,而谢器是王莽一手提拔的后辈,两人这般争先恐后也是理所当然了。王莽接到两个报告后,朝“七小虎”中的王舜使了一个眼色,接下就看王舜的。王舜自然也不是吃闲饭的,立即把报告的事向王太后进行了报告。王太后也不是傻子,封什么头衔都可以,唯独皇帝这顶帽子不可以。这明明是骗人的把戏嘛,怎么能实行呢!
接下来就看王舜的“演讲与口才”了,他是这样对王太后进行劝告的: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王莽想要做的事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了。再说了,王莽只不过是想通过当“摄皇帝”来治理和镇服天下罢了。
王太后只能在发出“无可奈何权落去”的感叹后,同时把朝中大臣们召来商议具体的施行办法。
商讨结果如下:
首先,王莽有享受皇帝待遇的权力:穿天子服装,出入用皇帝的銮舆。
其次,王莽有遵守非皇帝待遇的义务:不能搬进皇宫,称呼也有讲究:臣民称他为“摄皇帝”;祭祀时,称为“假皇帝”。王莽自称予,如果见了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仍自称臣。
随后王莽改年号为“居摄”,正式开始了他的独裁统治之旅。造反没商量王莽以“假皇帝”身份摄理国政。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刘氏宗室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就在他人还处于愤怒的“严厉”谴责时,安众侯刘崇(汉景帝的儿子刘发的孙子)却找来丞相张绍进行一次紧急商议,当他抛出想尽微薄之力号召天下讨伐王莽时,张绍举双手赞成。
事实证明,刘崇和当年的田臧很有一拼,他想到造反后,也同样停留在嘴巴上,天天高唱造反歌,等世人都知道他的想法后,他这才带领军马慢悠悠地向最近的宛城发起进攻。结果宛城早有提防,起义的结果是寡不敌众,刘崇和张绍以血肉之躯谱写了一首英雄壮歌。
刘崇和张绍舍生取义后,却苦了他们的家族。按常理,造反的后代通常都没有好果子吃。刘崇的伯伯刘嘉和张绍的堂弟张竦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商议一番后,决定先发制人。与其等着王莽来收拾他们,不如主动上门去请罪,于是写了一封认罪书。认罪书首先说明他们是被逼无奈被拉上贼船的;其次他们说他们已经诚心悔改,请求政府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是赞美王莽的话。总之,环环相扣,文采斐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莽听说造反,本来紧张得要命,结果刘崇这么不禁打,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面对刘嘉和张竦等人的请罪书,又见里面大多是恭维浮赞之言,高兴之余,他表现得很大度,不但免了两人的罪,而且还进行了加封:封刘嘉为率礼侯,封张竦为淑礼侯。
当然,王莽这样做,最终的目的还是笼络人心。因此,有人作如下诗进行讽刺:“想求封,无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刘崇起义失败,“革命的圣火”并没有扑灭,后继人是东郡(今河南濮阳县西南)太守翟义。
翟义是前丞相翟方进的儿子,眼看王莽祸国殃民,痛恨至极的他,找来他姐姐的儿子陈丰,说了这样一番话:“新都侯王莽摄天子位,号令天下,自称学周公辅成王之事,我看要不多久,其必取而代之。方今刘汉宗室衰弱,外无强大藩国,王莽一旦发难莫能抵抗。我是宰相之后,官为太守,父子受汉皇恩深厚,理当率先讨贼,以安刘汉社稷。想发兵西讨王莽老贼,你肯随从我吗?”
年方十八岁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陈丰想都没有想,就以“我愿意”表示了强烈的支持。
考虑到一个好汉三个帮,翟义马上联合了刘氏宗族的三位大叔级别人物:东郡都慰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弟武丰侯刘璜。
公元7年9月,翟义自任大司马柱天大将军,立东平王刘云子刘信为天子,东平王教师苏隆为丞相,中尉皋丹为御史大夫,正式打出了“反王莽复汉氏”的大旗。本着造反未行,檄文先行的原则,一封封声讨王莽的檄书传散开来,檄书严厉声讨王莽毒杀汉平帝,骗取摄政尊号,挟天子以令诸侯,蓄谋汉家天下等十恶不赦之罪。公告天下今汉皇刘信已立,号召天下吏民共扶汉室,齐心协力铲除王莽等窃国大盗。
也正是因为这样,讨莽檄文发出,各地爱国人士纷纷以踊跃的形式参加了翟义的反莽大军。其场面是: “ 比至山阳, 众十余万。”(《前汉书·翟方进传》)就连长安一带的“资贼”赵明等人也加入了翟义的造反军中来,反莽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一潮高过一潮。
正在做皇帝美梦的王莽闻之胆战心惊,立马来了个“双管齐下”:
首先,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王莽来了个“七剑下天山”:他封轻车都尉孙建为奋武将军、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前去镇压。基本上都是他“七小虎”里的成员。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啊。
其次,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的他接着进行作秀表演,以拉拢民心:先是整天抱着孺子刘婴到宗庙去祷告:“昔成王幼,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畔,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此,况且莽之斗筲!”(《前汉书·翟方进传》)然后,他又模仿《周书》写了一篇文章,说明自己摄位是临时的,将来一定要将皇位归还孺子。
事实证明,王莽的双管齐下取得的效果是可喜的,人气得到了回升,将士也因为“奖赏”而变得个个身先士卒,结果年底在圉具(河南杞县西南)的大决战中,义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翟义被捕,碎尸于陈都大街。不解恨的王莽挖开位于汝南境的翟方进墓及其祖坟,“烧其棺柩、夷灭三族,诛及种祠,至皆同坑,以刺五毒并葬之。”(《前汉书·翟方进传》)
两起造反事件之后,以王舜为首的“七小虎”亲信派很快向王太后打了这样一个小报告:各地之所以敢于造反,是因为王莽权力太轻、束缚力不够造成的。建议太后给他重权,才能镇抚天下。
“王莽已居摄皇帝之位,还要怎么给他加权啊?”王太后问。
“将‘摄皇帝’的‘摄’字去掉,在王太后和汉平帝面前仍称假皇帝。
方能镇抚天下。”王舜道。
王太后无言以对。
事实证明,这只是王莽的投石问路,他的真正目的是名正言顺地当他的皇帝。果然,没过多久,文饶侯刘京、车骑将寰扈云、太保属吏臧鸿先后上疏称发现“祥瑞”。结果他们呈上的石牛、雍石等物,都写有相同的八个字:天告帝符,献者封侯。
王莽向王太后汇报时继续用“作秀”来忽悠她:他首先信誓旦旦地重申自己并无“取刘氏而代之”之心,只想以微薄之力给刘婴打造一个盛世繁荣的时代,现在这样仅仅是“以待天时”。其次,向王太后提出“改纪年”的建议:即改“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说目的是“以应天命”。
王太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自然只好答应他改纪年的请求。
而王莽此时改纪年已是“醉翁之意不在年,在乎皇位也”。
十二月,王莽率领朝中文武大臣到高祖庙祭祀,回来后,他美其名曰:“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然后手一抬,众人早已把皇袍穿在了他的身上。他故意推托一番,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到未央宫前殿,坐在那把垂涎多年的龙椅上,顿时,“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随后王莽下达了一道诏令:定国号为新,改十二月朔日为始建国元年正月朔日。这道诏令也宣布将小皇帝刘婴正式废黜。为了显示他正式取代了刘氏天下,他立马叫王舜去长乐宫向太皇太后索要传国玉玺。
王太后此时才算是大彻大悟,无奈此时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太皇太后大怒,指着王舜的鼻子骂道:“王舜,你家蒙受汉室皇恩,却不思报答,反而趁汉室人孤势薄,帮王莽篡位。像你们这样的人,猪狗不如。我乃汉室老寡妇,活不了几天了。我死了,就让这块玉玺陪葬,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王舜伏在地上,羞赧汗颜。很久,他才抬头对太皇太后说:“事已至此,王莽对传国玉玺志在必得,太后能够守得住吗?”
“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们兄弟定会遭到灭族的报应啊!”王太后沉吟半晌,终于拿出了玉玺。
王舜大喜,正要去接,王太后突然举起玉玺狠狠地朝地下摔下去,只听见“啪”的一声,玉玺在被摔缺了一个角的同时,西汉王朝也在这一摔中结束了。
事实证明,“大骂一顿、大哭一顿和大摔一顿”,这“三顿”成了王太后政治舞台上的最后表演。后来王莽用黄金补了缺角,破玉玺终归是玉玺,照样使用。而对于王太后,他并没有“怪罪”,还是像以前一样恭敬有加。是啊,曾几何时,正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姑母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如今哪怕当了皇帝,他感恩的心依然还在。于是,他尊她为王家新朝的“新室父母太皇太后”。
然而,一切都弥补不了王太后的自责和悔恨:原本她是这江山这王朝的主母,现在变成了客人;而原来被她提携沾光的客人,变成了主人,这一切足以让她痛苦万分。汉元帝待她再不好,也是她的丈夫,他给了她和她的家族至高无上的尊贵和荣耀,而刘家江山、汉室天下,却毁在她的手中……正如一首歌里所唱的“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请你别做痴心人”,而王莽就是这样的“痴心人”。他拆毁了汉元帝的庙,在这上面为她修了生祠,称为长寿宫,还在那里大摆宴席为她庆祝。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为了能让她开心快乐。王太后大受刺激,痛哭失声:“这里是汉家宗庙,无故毁坏!我本汉家妃妾,岂能辱先帝庙堂来饮酒高会!”
从此之后,王太后一病不起,她固执地居住在昔日宫中,命令自己宫中所有的人都穿着汉朝旧服饰,依然按汉家的规矩行事。她生于汉宣帝时,一生经历七朝,历尽沧桑。她个人虽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但愚庸无能,软弱寡断,任人唯亲终于断送了汉朝刘氏江山。
公元13年(新朝始建国五年)二月,沉迷在往日的追忆和无尽悔恨中的王太后,忧愤而死,享年八十四岁。她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后之一,随后,王太后的遗体被运往渭陵(位于今陕西西安北),与汉元帝合葬。
15、少年:旷野中刀光剑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李康《运命论》
汉哀帝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十二月初六深夜,济阳(今河南兰考东北)县令刘钦守在行宫外,不停地踱着步子,来回徘徊,时而双手紧握,时而仰首望月,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沉思长叹……万般复杂的心绪袭上心头。
良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行宫寂静的夜,刘钦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蓦地立定双脚,圆睁双眼,欣喜地望着厢房的大门。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樊夫人为您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名中年妇女奔出门来,满脸堆喜道。
“有劳王婆婆了,接生还顺利吧。”刘钦尽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细声问道。
“托老爷洪福,夫人吉人天相,一切都还顺利。”王婆边说边引刘钦向厢房里走。
刘钦不顾平时儒雅端然的行路之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厢房。他的夫人樊娴都此时已近虚脱,但见刘钦进来,她还是挣扎着想要起来。刘钦一把按住她,柔声道:“别乱动,小心伤了身子。”
王婆递过孩子,刘钦一把将儿子抱住,他看着襁褓中红润润的小脸蛋,又亲又啃,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老爷,你别吓着儿子了,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樊娴都嗔道。
“夫人这就不懂了,今天这个日子特别不寻常啊!”刘钦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早上有人来报,咱们济阳县有嘉禾生长,一茎生九穗啊。”
“一茎生九穗?”
“是啊,当年高祖蛟龙缠身而生,汉武帝月落其怀而生,咱第三个宝贝儿子含穗而生,都是祥瑞佳兆啊。”
“有这么悬乎么?”
“当然有了。现在国家奸臣当道,世道动乱,咱汉朝江山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咱这第三个儿子说不定是汉高祖派来挽救大汉气数的大人物呢?”刘钦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刘钦的话说到坎上去了,两口子一时间沉默不语。是啊,此时汉朝已衰败得不成样子了,刘钦虽然贵为济阳县县令,但县衙年久失修,他们此时还得“借住”当年汉武帝的行宫。一县之长如此寒碜,也算是少见了。
“老爷给孩子取个名字吧。”王婆见气氛有点压抑,打破僵局道。
“就取个秀字如何?”刘钦道,“木秀于林,寓意着咱们的儿子前途无量。”
“木秀于林,木秀于林……好一个秀字……”樊娴都念着,眼中突然变得湿润起来。
时光定格在西汉平帝三年,正值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节,枯黄的落叶洋洋洒洒地飘落着,仿佛给大地上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大衣。
伴着一阵悲哀的音乐声响,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穿越雾霭,在悲戚的氛围中前行着。棺椁前,在大大小小披麻戴孝的数十人的队伍中,九岁的刘秀人虽然个儿小,但身子骨却坚挺着,无论是下跪还是起身,脊梁都是挺得直直的,就像傲立在山谷的“一枝梅”。众人泪如雨下,声嘶力竭,悲切之情不言而喻。而刘秀却显得“与众不同”,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一滴眼泪,反而一脸的“木然”:无悲无戚,无伤无痛,无嗔无怨。
“三弟,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怎么不哭?”大姐刘黄就在刘秀旁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她,见刘秀这样一副“淡定”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刘秀像是没有听见刘黄的怒喝一样,兀自木然地望着眼前的棺椁,似乎痴了,又仿佛呆了。
“秀儿,你怎么啦?”刘拿着父亲刘钦的遗像走在棺椁最前头,身为长子,他一夜之间似乎沧桑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父亲的英年早逝,意味着刘家的重担从此就落在他身上了。失去了头顶的参天大树,以后斜风细雨他都得一个人扛着,他能不悲伤么?
但即便是在这无限的伤悲中,刘秀的反常也没有逃过他那犀利的眼睛。只是,他却无法洞穿小刘秀此时内心深处的汹涌澎湃的起伏,父亲临终前的话深深震撼和感染了刘秀小小的心灵。
是啊!大汉的江山早已风雨飘摇,王莽像个“刽子手”,把大汉的胜利果实揣在自己的怀中。作为汉氏后裔,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去光复汉室,去把属于他刘氏江山的权力给夺回来。虽然他只有九岁,但父亲的临终遗言,早已让他这个原本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惊醒过来,醍醐灌顶。他瘦弱的肩膀原本还不应承受这样的重量,他脆弱的心灵也还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压力,但父亲已像一面镜子一样,用自己短暂的一生,照亮了刘秀前进的方向。父亲是为国为民,忧愤而死,作为他的儿子,刘秀必须手扛大旗,完成父亲的遗志。
尽管他上面还有大哥刘,二哥刘仲,但为什么父亲会在临终时把重任托付给他这个放荡不羁的孩子呢?
这个他父亲走得太匆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还好,他母亲樊娴都揭示了谜底。樊娴都是南阳郡湖阳县(今河南省唐河县湖阳镇)大地主兼大商人樊重的女儿。樊家世代善于种地,到他这儿不光庄稼种得好,也会做生意经营产业,崇尚诗书礼仪,邻里关系处理得也好。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娴都性情温婉、知书晓礼,从小就注重仪表,村里人都很赞许敬重她。樊娴都嫁给刘钦,给刘家生了三男三女,这仨男丁就是:长子刘,次子刘仲,三子刘秀;仨女儿是:刘黄、刘元,这两个是刘秀的姐姐,三女儿刘伯姬是刘秀的小妹。以后他们将陆续登场,这里先不多说了。
南阳郡蔡阳白水乡白水堤边,一块郁郁葱葱的松柏之地,一座孤伶伶的墓冢掩映在其中,墓碑上书有“故血父南顿君大人之墓”,墓边几棵大松柏之上一个木制的吊脚楼,里面摆着简易的物品。
此时,正值清晨,墓碑前香薰烛燃,供奉之物依列摆在碑前,一个青年跪地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低声哭泣,半晌才抬起头,悲戚道:“爹爹,您为国为民忧愤而去之后,孩儿好想你啊,孩儿一定不忘您的教诲,以复兴汉室江山为己任,不辜负您的期望。”
祭拜完毕,刘猛然站起身来,一个提身,踩着光溜溜的树干跃上那个高达数丈的吊脚楼,翻身取出一把长剑,跃下身来,边舞边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哥哥,你这练的不是剑,是寂寞啊……”刘正练得起酣,一个浑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刘没有回头,嘴里却道:“你们两个偷懒不练功,又来跑到这里来捣乱啊。”
来人正是二弟刘仲和堂弟刘稷。只见他们两个神秘兮兮地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连续练了好几个月的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还请大哥检验检验啊。”
“好啊,你们两个想来挑战你大哥了啊,有胆量,有气魄,请亮招吧。”
刘仲、刘稷也不谦让,拔出兵器,就和刘对练上了。顿时刀剑之声四起,刘毕竟手上功夫扎实,开始他们两个还能勉强支撑,打到后面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
“哥哥们都在这里练剑,唯独不叫上秀儿,也太小看秀儿了。”伴随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刘秀一个飞身跃进战斗中,他尽管人小,但手上的剑却毫不胆怯,专门攻打刘的下盘,迫得刘频频抽剑回防,一举扭转了占上的局势……
“好功夫,精彩,妙极,妙极了。”刘以一敌三,正打得过瘾,突见场边出现一个中年汉子,边看边鼓掌称赞。四人心中一惊,赶紧停止了打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齐声道:“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来人正是刘叔父刘良。他把四兄弟拉起来,然后对刘道:“儿,你连续三个月都住在这个荒山野岭为你爹爹守墓,这番心意,你爹在九泉之下定会感知。但山上毕竟寒气重,还是回到家里去住吧。”
“孩儿要为父亲守孝满三年,方能下山。”刘说着,眼睛又变得红红的。
“难得你一片孝心,但是逝者如斯,现在世道混乱,王莽篡夺汉位,身为刘氏宗族的人,岂能因为了一己之愿而不顾汉室江山呢?”
“孩儿愚钝,请叔父明示。”
“要想光复大汉,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我想让我们汉氏宗族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共同为光复大汉而努力。”
“叔父的意思是……”
“你们都出来吧。”刘良突然转过身去,朝树林里喊道:“大家都出来吧!”
他话音未落,一大群刘氏宗氏子弟便齐刷刷站出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振兴汉室,光宗耀祖,我们刘氏族人人人有责。”刘良鹰一般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厉声道:“从今尔后大家愿不愿意学武?”
“愿意。”
“由儿教你们武艺,大家愿不愿意?”
“愿意。”
“儿,你都听见了。现在就随我下山,教咱们刘氏宗族子弟们武艺吧,将来也好在乱世中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刘良一脸期待地看着刘道。
“百善孝为先,为父亲守孝是我的职责。我性格刚强,在这里正好可以磨炼我的傲气。因此,叔父叫我下山教武艺,实难从命。”
刘良没有料到刘会拒绝他,毕竟他此时是家族中的“顶梁柱”,无论威望学识还是德行都是很高的,此时众后辈子弟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注视着他,他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叫我大哥当教练这是好事啊,这样既可以强身健体,将来又可以保家卫国。但既然大哥立下诺言要为爹爹守孝,也不可以随意更改。
我看这样吧,不如咱们把练武场设到这片广阔寂静的松柏林里,一来大哥守了孝,二来大家学会了武功,三来在这样隐蔽的地方练功,还可以避开朝廷的耳目。三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只隔数月,刘秀个子长高了一大截,身体也变得粗壮结实起来,此时煞有介事地站出来说话,不紧不慢,不徐不急,倒也有一番将帅的风范。
“秀儿好主意,此处荒凉,正是咱刘氏家族子弟卧薪尝胆、日夜练剑的绝妙之处。不如这样,儿愿不愿当这个总教头呢?”
“儿愿效犬马之劳。”
“好,如此,我刘氏家族有希望了,我大汉有希望了。”刘良说着向刘秀投去惊奇的目光,他小小年纪竟能想出如此好的法子,不简单啊。
从此,孤寂的旷野不再孤寂,寂寞的山林不再寂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刀枪相交,人语喧哗。昔日战国平原君为门客可以做到“刀剑室以珠玉饰之”,而春申君可以做到“客三千余人,其上客皆蹑珠履”。刘虽然是以守孝之名,教家族子弟舞刀弄剑,但众子弟从学武的第一天起,已经把他尊为“师傅”了,从此无人再呼其名,而是亲热地叫他——刘伯升(刘字伯升)。
刘为此也倾尽了所有的家产。但刘的“韬光养晦”是有目的的,龙岂是池中物,乘雷欲上天,他只是等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天。
16、蜕变:意料之中农中对
光阴荏苒,三年守孝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刘回到了家中。三年,不长也不短,通过三年的修炼,刘已从一个愣青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壮汉。这三年,他已把家族的子弟打造成了一支精英队伍。虽然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但只要他这个领头羊振臂一呼,便能做到“虽无千万人,吾亦往矣”。这三年,他人在深山心忧天下,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天下形势的变化。这三年,天下形势大变,十四岁的汉平帝病死,王莽立年仅三岁的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为“傀儡皇帝”,他则独揽朝纲,称为“摄皇帝”,其篡夺皇位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天下人谁都知道,王氏取代刘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三年的隐忍,三年的磨砺,只为下山这一天,刘在心里曾暗暗发过誓,下山之时,就是举事之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刘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年,宗室安众侯刘崇不自量力,仓促起兵反莽,结果鸡蛋碰石头,很快以失败告终。
这无疑给了怀有雄心壮志的刘当头一棒。
惊闻噩耗,刘很是震惊,于是赶紧把叔父刘良和舅父樊宏找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刘秀种的一块麦子地里进行了一场特别的“农中对”。
“王莽篡位之心人人皆知,国贼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宁,叔父,舅父,儿想起兵征讨国贼,不知两位长辈意下如何?”刘没有把话藏着掖着,开口就直奔主题。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儿的想法是好的,但现在时机还未到啊!”说起来叔父刘良还是刘的引路人,刘的那点心思,他怎么会不心知肚明呢。
“侄儿愚钝,请叔父明示。”
“我观天下气象,王莽气数未尽,现在他一手遮天,正是大包大揽之时,在人家锋芒毕露之时起兵,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啊。”
“儿,你叔父说的对,刘崇也算是一方诸侯吧,你看他起事不到一个月就被王莽彻底打败了,你现在再去拿木剑去刺顽石,下场岂不是也会落得一样么?”舅父樊宏是个稳重的人,他插口道。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任王莽这个狗贼祸国殃民,荼害天下黎民百姓?”
“复兴汉室乃是我们刘氏子孙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儿,你难道忘了这样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都在松柏林里隐忍了三年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忍三年?”刘良捋须若有所思道。
刘知道叔父话中有话,睁着浓眉大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只等他的下文。果然,刘良突然长叹一声,隔了片刻,喃喃地道:“古人云,一文一武,乃将才之道。儿从小习剑,现在剑术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界,于百万军中取敌首级易如反掌。但将才不但要懂武,还要懂文,儿平常重武轻文,于兵书韬略知之甚少,战场上的最高境界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试问,儿现在能做到吗?”
刘听闻此言脸色泛起一阵红晕,微微地摇了摇头。
“凡大事要么不干,要干就必须成功,否则一旦开始了,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王莽正在风头上,而你现在正是学本领的时候,等你学成而归时,正是王莽衰败的时候,如此不正好可以举大事了么?”
“叔父的意思,莫非叫侄儿再去学文?”刘惊问道。
“我和你舅父正是此意。今日长缨在手,他日何愁天下不归汉啊!”
“那我现在去哪里去求学最好呢?”
刘良和樊宏对视一眼,刘良正欲张口,樊宏阻道:“且慢说,不如我们各自写在手掌上如何?”
“如此甚好,看我们的想法是否一致。”
此时身处麦子地里,哪里去取笔砚纸墨,刘良和樊宏再对视一眼,双双伸出手臂,然后齐刷刷地望着刘。刘是聪明人,立马会意,但心中却不忍,不由直摇头。刘樊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喝道:“大丈夫岂能婆婆妈妈,动手吧。”
刘心底骤然升起一股豪气,当下再不迟疑,刷地拔出剑,朝刘樊两人的手臂砍去。
“啊,大哥,你在干嘛,你疯了……”随着一声惊叫,刘手起剑落,刘樊两人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淋。刘樊两人各自转过身,用手指蘸着手臂上的血便在各自的手心写起来。少顷,写罢,两人转过身来,同时喝声“起”,摊开手心,但见两人的手心兀自都写着相同的两个字——长安。
“啊……长安……”
“儿,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只有到那去求学,才会真正感受到王莽专政对天下带来的苦难,才会了解和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一来你到那里学到了知识,二来及时掌握了国情,对以后举事大有益处啊。”
刘终于幡然醒悟,点了点头。而此时怔怔地望着他们的刘秀,突然跑上前,大声叫道:“我也要去长安,我也要去长安……”
“秀儿,大哥此去长安冒着极大的风险,你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吧。”
“不。”刘秀一字一句地说,“我也要去长安。”
刘去长安了,带的却不是刘秀,而是刘稷。长安之行泡汤,刘秀一是吃了年龄的亏,二是吃了母亲的亏。年龄就不用说了,他此时还不到十三岁。所谓母亲的亏,那是指他的母亲樊娴都舍不得这个最溺爱的儿子去外面冒险。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刘刚去没多久就回来了。都说读书人要十年寒窗苦读,但刘却读了不到一年。
这年的中秋夜,玉盘似的明月悬在夜空,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给万物镀上一层银色。后花园里,樊娴都领着刘仲、刘黄、刘元、刘秀、刘伯姬赏月。
尽管刘秀五兄妹轮番向母亲献殷勤,但仍然难以舒平樊娴都深锁的眉头。她痴痴地望着深邃的天际,若有所思,若有所感,若有所叹。
“今晚的月亮多圆啊。”刘秀是乖巧之人,此时自然是想尽办法来吸引母亲的注意力,博母亲一笑了。
“是啊,今晚的月亮多圆啊。”樊娴都回过头来,淡淡地说。
“如此美丽的月色,孩儿斗胆,舞一段剑给母亲看吧。”说着刘秀也不待母亲吩咐,便抽出佩剑舞起来。
父亲英年早逝后,经受打击的刘秀显然成熟了许多。这几年,他的剑术长进很大,此时舞起来,静如鹘兔潜伏,动若灵蛇出洞,当真是进退自如,精妙绝伦。
“好,秀儿好身手,绝美至极。”大家纷纷鼓掌称赞。一段舞毕,刘秀已是面带桃红,汗水涔涔。他见母亲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便叫道:“母亲,您怎么不发一语。”
“中秋月圆人团聚。如此佳节,本该儿孙满堂,齐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才对,可儿他们在外求学,独在异乡为异客,怎能叫我不担心啊。”樊娴都终于开口说话了。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大哥现在漂泊在外,是为了明志,是为了咱刘氏江山,等他学成归来,必然龙啸云天,建立万代功名,到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再也无分别之苦,岂不美哉。”刘秀的话音还没落,刘黄插口道:“秀儿长大了,知道安慰母亲了,当年的庄稼汉如今变成了文学家了,了不起,质的飞跃啊。”
刘秀啐了姐姐一口,正要再说,院子的门突然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仆人刘妈跑进来,急道:“樊夫人,大公子,大公子……”她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起来。
“我大哥怎么啦?”刘秀问道。
“大公子,他……”
“他是不是回来了。”樊娴都说着站起来,脸上又喜又惊,边走边嘀咕道:“我早就知道他会回来,只是回来得这么早,倒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果然,刘此时带着刘稷回来了,但和去时满面春风相比,判若两人,他俩衣服褴褛,满脸风尘,活脱脱像是乞丐一般。见了樊娴都,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母亲,孩儿无能,没能完成求学的愿望,狼狈而归,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起来吧,这不怪你。我前些日子听说王莽废了新皇帝,自立为皇帝了,名叫新政,这天下已姓王了,不再是我们刘氏天下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知道你肯定在长安待不下去的,肯定会回来的。”
“我刘对天发誓,必铲除王莽奸贼,光复刘氏基业。”刘厉声道。
17、创业:娶妻当娶阴丽华
光阴荏苒,转眼间几年光景过去了,不知不觉,刘秀已过了十九岁了。
此时的刘秀身高七尺三寸(按现在推算在1米75左右),长得丰神俊朗,《东观汉记》夸奖他说“隆准,日角,大口,美须眉”。可见他是一个绝世美男子。
这几年,刘因为一直坚定着诛灭王莽、复兴汉室的信念,所以还领家族子弟每天磨刀霍霍,空闲时熟读兵书韬略。唯一让樊娴都欣慰的是刘找了个好媳妇,新野令潘临的侄女潘氏,名门之后,知书达理。潘氏因为慕其才,过门后,待人谦和,伺候婆母细心周到,很受人喜欢。而刘黄和刘元也相继嫁人——分别嫁给棘阳田牧和新野邓晨。田牧和邓晨都是当地有名的青年才俊,樊娴都自然也是喜欢得很。
一子二女成家立业后,樊娴都最担心的就是刘秀了。这天,刘秀二十岁的生日到了,樊娴都为刘秀举行了隆重的成人礼。
刘秀按照礼节一一拜谢母亲、叔伯、哥姐。然后是大宴。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敬酒,别看刘秀平常滴酒不沾,但关键时刻却“挺得住”,仿佛那一杯杯倒进嘴里的不是酒,而是水。等忙乎完这些,已是夜色来袭,灯火阑珊了。
酒宴散后,客人陆陆续续走了,刘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厢房里走。刚走到门口,却见大哥刘已在房前“恭候”。
“大哥,有事么?”刘秀见刘神情庄重,不由打了一个寒战,酒也醒了不少。
“跟我来。”刘说着径直朝后院走去。他们来到一棵千年古松下,站定。刘盯着古松望了良久,突然转过身来,望着刘秀,良久,喃喃地说:“秀儿,冠礼已行,今日之后,便是成人了。”
刘秀点了点头,没吭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他知道刘这句话只是铺垫,话中还有话。
“秀儿,我现在要你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你能做到么?”
刘秀点了点头,依然没吭声,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刘,心里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你把这棵千年古松给我连根挖出来。”刘淡淡地道。
“哥,你说什么?”刘秀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把这棵千年古松给我连根挖出来。”刘依然淡淡地道。
“这……”刘秀还想说什么,刘“哐”地扔给他一把锄头,厉声道:“成年人该干成年人的事,不会连这点事也做不到吧。”
刘秀被刘一激,一股豪气涌出心头,当下借着酒劲拿起锄头就挖起来。
沉土垒起,古松粗根便隐隐可见,刘秀再挖片刻,古松粗根便清晰可见,再挖片刻,突听“当”的一声,似乎是金戈撞击之声响,刘秀手臂一震,再看锄头时,坚硬的锄头竟已缺了一角。
“何物如此坚硬?”刘秀扒开泥土定睛再看时,但见地底下金光闪烁,灼眼生痛。
古松下居然埋有金条,这显然出乎刘秀的意料,他怔怔地看着金条,不由得呆了。
“取出来。”刘说。
刘秀不再迟疑,把地里的金子全部取出来。
“当年父亲去京城前,情知此去凶险重重,恐遭不测,就命我悄悄到此地埋了一些金银,说是等你成年之年,挖出来,交给你用。果然,他从京城回来就染上重病了,结果就……”刘说着眼圈突然红了。
“父亲……孩儿不才,怎能受如此重托?”刘秀突然跪地,泣道,“这金银请大哥保管。”
“秀儿,站起来。”刘厉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你现在是一个男子汉,不能随便乱跪。”
“不,大哥,长兄如父,你现在是一家之主,这金银理应由你来保管,以后你举事……还得用啊……”
“我用不着,父亲既然留给你,自然有他的远见。以后,你是大人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以后的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不用再来问我了。”刘说着迈开步子向院外走去。
刘秀定定地站着,良久,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滑落下来,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有了父亲遗留下来的“创业基金”,刘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求学。
他这么做是为了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其实大哥刘当初去长安求学时,他若带着这些黄金去,也不至于那样饥困交加,那般半工半读,一边读书还要一边想着生计,落寞而归。可是,大哥没有这么做,坚决按父亲的遗愿把这些金银留给了刘秀,用心是何等良苦。
而父亲又为什么要在并不富裕的家里节省度日,专门留下这么多金银给他用呢?不难理解。父亲虽然已经走了,但刘秀却心知肚明,父亲是想让他拿这些“创业基金”使得自己有一番作为。
“我想去长安求学。”当刘秀提出这样的想法时,全家人都以为他们的耳朵听错了。
“秀儿,你可想好了。”隔了半晌,樊娴都才关爱地说道。
“想好了。”刘秀坚定地回答道,“我想去长安开阔视野、研习学问。”
“那里可是龙潭虎穴,是非之地,你大哥前些年还从那里落寞而归,前车之鉴尚在,你可要三思。”
“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身试试才好,路在自己的脚下,别人是永远无法代替的。”刘秀坚定地说。
“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秀儿,就凭你这股豪气,娘支持你。”樊娴都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但是你必须带上你父亲留下来的金银。”
不!刘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隔了半晌才道:“如今,乱世之秋,我带上这么多金银,有百害而无一利,再说家里现在紧张,这些就当家里的生活费用吧。等以后秀儿发迹了,家里也就不用这样拮据了。
我有手有脚什么困难都阻拦不了我。”
“娘怕你步大哥的后尘啊!”樊娴都叹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和大哥是一个结果。”刘秀说着,把金银推送到樊娴都面前,喃喃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爹留下这么多金银给我,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立业,二是成家。而要立业的话,我觉得只有学好了知识,将来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我在长安实在待不下来,我就算回来还有娶媳妇的本钱啊。”
刘秀的话让全家人陷入了沉默。良久,樊娴都才道:“都说儿大不由娘,既然你意已决,为娘也不再阻拦你,你去吧。娘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谢谢娘,孩儿不会让娘失望。”刘秀跪在娘面前,再一一向众人跪拜,然后提起行囊向门外走去。
“且慢,秀儿,娘还有一个东西送给你,你到长安后就打开,当初你大哥没有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所以才……”樊娴都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来,刘秀双眼含泪,双手颤抖着接过,再向樊娴都拜谢。刚要起身,刘叫道:“秀儿,大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也送你一样东西,在紧要时刻要记得保护自己。”刘秀跪地伸着双手去接,但觉入手滑润细腻,睁眼一看,却是一把玲珑剔透的匕首,刘秀眼中一热,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连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而退。
白水河渐渐地远去了,望着这片自己早已融入了深情厚意的土地,二十岁的刘秀难舍难分,每走一步都唏嘘感慨,多少次他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母亲还站在小河旁……有好几次,他甚至有了回去的念头了,但心内的雄心壮志又让他无法停下脚步来,他知道不踏出这片山,不踏出这片水,不踏出这片故土,就收获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走出了白水河,刘秀的伤感情绪很快就被山外的新鲜所冲淡,外面的天更蓝,山更青,水更绿,姑娘也更美。
“外面的世界真精彩。”走过一个繁华的集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刘秀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他背后一个声音接道。
刘秀回头,但见那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笑容可掬,不由地惊叫道:“啊,二姐夫,怎么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刘秀的二姐夫邓晨。
“我就住在这新野城啊。”邓晨惊问道,“秀儿,你提着这么一大包行礼,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我想去长安求学。”
“哦,秀儿这份决心可嘉啊,将来定能金榜题名,做大官。”邓晨说着,拉着刘秀往街角奔去,“走,先到姐夫家玩上一两天再走,你大哥他们都来过,就你还没来过姐夫这哩。”
刘秀本想推托,但此时见邓晨这么热情,哪里还忍心再拒绝,便只得去了姐夫家。
刘秀不会料到,就是这次做客,他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很重要的女孩,因为这个女孩将是他后来相伴一生的人。
邓府里,刘秀跟二姐刘元正寒暄着,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过后,堂前出现了一位年仅十二三岁的美少女。她身穿一袭翠绿短袄,肌如凝脂肤似雪,黛眉轻扫,双眸如漆墨点星,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浑然不知世间愁苦。
刘秀的目光顿时被这位清丽脱俗宛若仙子的少女吸引住,不由望呆了。
少女见刘秀痴痴地望着自己,莞尔一笑,露出甜甜的两个小酒窝来,羞涩地退到了二姐身边,突然探出头来,柔声问说:“请问你是舂陵刘伯升吗?”
“刘……刘……伯升是我的……大哥。”刘秀只觉得牙齿打战,结结巴巴地道。
“原来你不是大英雄大豪杰刘伯升啊。”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中突然低转了三度,分明带有三分叹息三分失望三分嘲笑。
刘秀见少女年纪虽小,但举止非凡,又见她站在二姐身后,情知必是姐夫这边的“贵客”,忙深深躬恭道:“在下刘秀,这厢有礼了。”
哪知那小女孩茫然地望着刘秀,痴痴地想着什么,竟全然不理会刘秀的“有礼”。
“秀儿,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侄女,名叫阴丽华,是新野阴家的千金,她的母亲邓氏是你二姐夫的族姐。”刘元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笑着道,“她可是新野有名的美女,虽然年纪还小,但说媒的之多可以用踏破门槛来形容……”
“但我啊,定下这样一条规矩:不看年龄看年代,不看长相看面相,不看身世看身份,不看达官看将军……此生非将军不嫁。”阴丽华插嘴说完,已是面如桃红,香汗涔涔,端的美不胜收。
“丽华啊,你看我这弟弟堂堂一表人才,中意么?”知弟莫若姐,刘元见刘秀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已然明白几分,不由调侃道。
阴丽华却笑而不答。
“不就想嫁给个将军么?我也可以当将军啊。”刘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突然立起身来,大声道。
“你一介书生,离将军有十万八千里远啊。”阴丽华美目流转,上下打量刘秀道。
“书生怎么了,我自幼习武,现在去长安求学,为的就是将来能当上文武兼备的将军啊。”
“哦,现实和梦想很远哦,不知道你能否坚持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将军呢?啊……风筝……风筝……”阴丽华说着突然向门外飞奔而去。
“你等着,我一定行。”刘秀望着阴丽华妙曼的身影,在心里这样憧憬着:“娶妻当娶阴丽华。”
18、求学:到长安勤工俭学
行过千重山,跋过万道水,刘秀终于来到了长安。到了长安,刘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太府报到,而是找了一间简陋的客栈,然后打开樊娴都交给他的锦囊,顾不得休息,便按锦囊上所说,去“拜码头”。
其实樊娴都要他去拜谒的是刘家的两位故旧,一位是叔父刘良的至交好友,当朝大司马严尤。当时的大司马位列三公之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刘良和严尤当年同在长安任郎官,交情甚好。此时,刘秀如果能攀上这样的后盾,在长安立足是没问题的;另一位是他父亲刘钦的世交,司隶校尉陈崇。
不出所料,两位前辈对长相俊朗、聪颖慧人的刘秀很是喜欢,除了好酒好饭招待外,还都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们。
拜完码头,刘秀拿着两位老师的拜帖来到长安城南安门外(今西安莲湖区大土门北)的太府时,太府的中大夫许子威热情接待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学子,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办妥了他的入学和就宿等手续,这不得不让刘秀颇为感叹:背靠大树好乘凉。
其实,刘秀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王莽才对。要知道,早在公元4年,正在辅政的王莽为了最终称帝,拼命做读书人的思想工作,其中重要的一手就是这太学扩招。他扩建学生宿舍,增设经学学科,增加教师编制,把每个教师带领学生的名额扩大到360人,使太学生的名额迅速扩大到万人。他还命令各地把擅长各种学问、方技的人,公费送到京城太学任教。他还在各郡县设立太学分校。公元8年,王莽篡夺汉位,建立了自己的新王朝后,他再度让太学超大规模地扩大招生,目的只是为了笼络广大读书人,迷惑世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秀这个初中还没有毕业的“半文盲”才能有机会来太学求学。
许子威教刘秀学的是《尚书》和《诗经》之类的之乎者也的东西。那么,刘秀又学得怎么样呢?
第一节课,刘秀就表现了与众不同的个人主义风格。
“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许子威摇头晃脑地读道。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刘秀摇头晃脑地叫道。
刘秀跟别的同学一样,老师的每段言论,他都会提出自己的看法,他不是枯灯黄卷、皓首穷经的那种学生,他还非常善于把理论与实际、学习与实践结合起来。
后世都称刘秀为中国最有本事的皇帝,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仅有很高的学历,而且有与之相符的学力。由于《后汉书》《太平御览》等权威史籍说刘秀这时的学习成绩是“略通大义”、“大义略举”,不少人认为他学习成绩不好。甚至有人联系他上学期间的其他活动,说他不务正业。这其实很值得商榷。权威史籍的记载和他一生努力学习工作的事实表明,他的学习成绩是很好的。所以,史家说他“略通大义”、“大义略举”,并不是说他“学得不怎么样”、“只知道大概”,而是说他很好地把握了《尚书》的精神实质!
值得一提的是,太学课堂上,教学是很枯燥很辛苦的。当时还没有发明纸张,课本都是用竹简、木牍和帛书之类的东西做的,又没有钢笔、水芯笔,更不要说电脑、笔记本等高科技产品,要想写个字,都得挥毫弄墨,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所以,谁当时能在太学里学习,应属于出类拔萃的。刘秀同学很喜欢学习,他认真地学,充分地用,自由发挥,大胆突破,既深得学习精髓,又能举一反三,运用自如。这也是日后刘秀能在乱世中凭着个人魅力雄霸天下的原因。
好了,我们大体知道了刘秀的课堂生活,现在看看他课外都干了些什么。
西汉后期的太学生并不都是埋头书卷的人。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但是都为了一个做官的共同目的走到一起来了,所以,但凡政界,特别是朝廷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很关心。老师们都是今文经师,身兼重要职务,在阐述今文经学的“微言大义”时,会时常做到理论密切联系实际。
这样一来,太学的现实政治气氛和学术气氛便一样浓郁了。太学生们一面读书学习,一面睁大眼睛盯住官场的动静。刘秀出身于太学,得益于此,以后登基了他也非常重视太学的建设。
在学期间,刘秀同学就表现出他的聪颖、勤奋和过人的政治见识。他广泛结识了在京城工作的南阳籍人士,同时,对南阳一带来京城办事的各方面人士他也经常接触。当然,作为皇室后裔,他同样重视同亲戚交往。
邓禹字仲华,是邓晨的侄子,跟刘秀自然也算是亲戚了。邓禹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连许多博士都不如他知识渊博,他因此得了个“神童”的绰号,比刘秀早半年到太府,是太府里最年轻的学生,只有十二三岁。
其实刘秀第一天见到邓禹时,眼睛就为之一亮。是啊,如果说十三岁的阴丽华是一枝开在山谷里的野百合的话,那么这个邓禹就是朵康乃馨,小小年纪,言谈举止文雅有度,一看就是从小有修养的学家子弟。
“在下新野邓禹,这厢有礼了。”邓禹见了刘秀,慢声道。
“噢……啊……原来你就是姐夫常说的新野神童……”刘秀这才知道他的同桌原来就是久闻大名的邓禹。
两人一交谈,刘秀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个邓禹年纪虽然小,但懂得的知识只能用“渊博”来形容。
从此两人结成了莫逆之交。
来自南阳的老乡,还有表兄来歙、朱祐等同学,他们都成了刘秀的铁哥儿们。在日后的岁月中他们紧紧追随刘秀,为东汉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之功,被刘秀封侯拜将。
刘秀来长安求学,没有带上父亲留给他的“创业基金”,而是带着“一颗红心、两袖清风”来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因此,他属于学校的“特困生”。
当然,在当时那样的社会,“特困生”不止刘秀同学一个,还有很多,比如倪宽同学,就靠给别人“做保姆”,帮人做饭做家务维持生计。翟方进同学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但为了使儿子能有出息,他母亲咬咬牙,变卖了值钱的家当,送儿子来太府读书。为了照顾儿子,他母亲还跟到京城来“陪读”,靠织布、做鞋卖了赚几个钱,供儿子读书。真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刘秀虽然穷,但头脑却很灵活,他在读书之余,搞勤工俭学时,就没有像别人那样墨守成规,而是“创新”地搞起了丰富多彩的第三产业:一天,他突发奇想,竟与同宿舍的家境也不富裕的韩子同学合资买了一头驴,然后租给别人跑运输,收几个租金。他的设想是挣到钱后,也不分红,先增加驴的数量,再挣到钱后,继续增加驴的数量……成立一个“驴牌”出租公司。
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据说驴租出去后,那个搞运输的人生意很好,每天都能在京城跑上数十趟。然而,刘秀和韩子两人还来不及高兴,就传来了坏消息说,驴子死了,原因是:超负荷运动。
第一次生意失败后,刘秀并没有灰心,相反,他再接再厉,把南阳老乡朱祐拉下了水。
朱祐,字仲先,南阳宛城人,父亲早逝,从小便随母亲投奔外公。朱祐外公刘翁,也是长沙定王之后,和舂陵刘氏亦有往来。说白了,刘秀与朱祐算是远房的亲戚。
朱祐因为早年丧父,生活自然是不富裕了。入太学后,他除了努力读书外,也得“勤工俭学”,在街角一个较偏僻的地方租了个门面,靠卖祖传下来的“药”挣点生活费。
然而,尽管有“祖传秘方”这块金字招牌,小药店的生意还是不怎么好,一天比一天冷清,眼看就要开不下去了。就在朱祐准备“关门大吉”时,刘秀出现了,他对朱祐说了这样一句话:“店子不要关门,我来合伙和你一起卖药。”
“这……”朱祐很是惊讶,这不是明知亏本的生意还要做吗?
“你的药店生意不好,不是因为牌子不响亮,祖传药方不灵验,而是因为你的药太苦。”刘秀道。
“药太苦?”朱祐一头雾水,“良药苦口利于病,是药七分苦,这药不苦还是药么?”
“药是苦的,但人是活的,人喜欢吃甜的,所以我们只要把苦药变成甜药,生意自然就会好。”刘秀胸有成竹地说,“你回去读书吧,我帮你守几天店,看看生意如何。”
朱祐正恼这堆烂摊子不知道怎么收拾,听刘秀这么说,他欣然把店交给刘秀打理,独自回太府了。过了几天,他再来店里时,不由得惊呆了,但见以前门可罗雀的店前如今变成了人满为患,他赶紧上去帮忙。
等忙到深夜收摊时,朱祐这才有空来问刘秀他是怎么盘活这药店的。
“非他,蜂蜜也。”刘秀狡黠地笑道。
“蜂蜜?”
“是啊,你的药太苦,要使苦药变成甜药,我只是在药中加了蜂蜜而已。”刘秀笑道,“世人讲究的是口感,药变甜了,合了大众口味,生意能不好吗?”
朱祐无言以对,对刘秀佩服得五体投地。
19、残酷:当官就当执金吾
项羽年轻时,有一次秦始皇出游到他所在的那个小县城,那豪华的气场和气魄被项羽看在眼里,也急在嘴里,结果发出“彼可取而代之”这具有霸气的豪迈之言,这也理所当然地成了项羽的理想。
无独有偶,流氓出身的刘邦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连个芝麻官都不是,但是因为一次出差到京城走了一趟,便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去京城没有错,是因为他要去办公事。错就错在他办完公事还赖在京城不走。为啥不走呢?那是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性格所致,他想多看看京城的美女。没办法,他一直爱好这一点。看美女也没错,关键是秦始皇这时出现是错,当前呼后拥、盛气凌人的浩瀚数百人的队伍拥着秦始皇穿出繁华热闹的街头,街上百姓纷纷让路三叩九拜的场面感染了他,结果说话一向利索的他,关键时刻一个哆嗦,吐出个“大丈夫当如是也!”的言论。但正是这在错的时间错的地方遇上了错的人,才会让一直在迷惘中的刘邦找到了一条成功的路。
其实从项羽和刘邦两人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到,项羽的话明显属于“实”,指明了他想像秦始皇一样当皇帝。而刘邦的话就“虚”一些,毕竟他还是很含蓄的。
闲话不说,下面我们就来看刘秀对“虚虚实实”的豪言壮语的理解吧。话说当时刘秀除了读书和做生意,他在长安对故乡很是思念,其实再说得直白一点,他就是思念新野的绝世美女阴丽华。自从那惊鸿一瞥后,他年轻的心开始悸动,“娶妻当娶阴丽华”是他对爱情的奋斗目标。因此,他身在长安心在新野,多少次梦回故乡,只为见上心爱的姑娘一面。
至于他对事业的理解则明朗得多。自从父亲早逝,他就对王莽深恶痛绝了,而他的大哥刘也一直视推翻王莽政权为目标,他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但嘴里却从来没有说过,毕竟他的性格不像他大哥那样冲动直率。甚至到了长安,他也一直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给刻意隐瞒起来。
其实在太学求学,一个是“学”,一个是“玩”,刘秀闲来无事时,也会睡睡懒觉,睡醒之后高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之类的诗句。然后便去找一找邓禹等人楸枰对弈一番,大杀特杀人家几盘棋后,转到街上喝杯茶、吃个盒饭,然后再回到宿舍继续睡觉,每天周而复始。
但这一天,他睡了大半个上午后,想去找邓禹他们下棋,但别人都打出了“避战牌”。刘秀只得摇着头苦笑着上了街,一边走,一边叹道:“孔子曰:知耻者近乎勇。不就是多杀了他们几轮吗?连战都不敢战了么。”
正想着,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吵嚷的锣鼓声传来,紧接着有人高声大喊:“闪开,闪开,快闪开。”
路上行人立马闪出一条道来。刘秀心中一惊,心想,看这气势,该不是王莽出巡了吧。我来京城三年了,天可怜见,终于可以一睹王莽的风采了,虽然可能只是看到轿子,见不到庐山真面目,但这也是好的。
“哪里来的野小子,还挡在路中央不避让,长了几个脑袋啊!”
刘秀抬头一看,一群骑着骏马的武士挥着长刀直冲过来,他猛然惊醒,身子忙退向路边,马几乎擦着他身子而过。武士过后,接着才是一大群士兵车队,洋洋洒洒地穿过长安城的大街。
刘秀以为众人定会齐生生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但直到车队去得很远了,也没有人叫。于是,他向一路人打听这群人的来路。
“刚刚是执金吾大人在巡逻。”
“执金吾,执金吾。”刘秀喃喃自语着,他当然知道执金吾是九卿之一,京师卫戍官,相当于首都警备区司令。出人意料的是,当时的刘秀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当官就当执金吾。
刘秀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当官,当到执金吾这个份上就已经很好了,是我的终极目标。
但当我们看完后一句,就会发现其实刘秀明显是隐晦之言。我要么不娶妻子,要娶就娶阴丽华。那么,娶阴丽华才是情窦初开的刘秀的最想实现的愿望。
可是要娶阴丽华,对于当时的刘秀来说,是有难度的啊。一是,门不当户不对,他属于典型的灰马王子,而阴丽华长得美若天仙,在新野方圆数百里地都有名气。他要娶阴丽华就必须让自己从灰马变成白马,如果变不成白马,至少要先变成“黑马”。二是,这个才是刘秀之所以这么想当执金吾的关键,因为阴丽华为追求她的人设了一个门槛:此生非将军不嫁。在新野姐夫家的尴尬足以证明阴丽华喜欢的是大英雄式的人物,他如果不当执金吾,不当将军,阴丽华怎么会嫁给他?
“当官就当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说白了,刘秀的话,前面一句是假的,后面一句才是真的。
呜呼,原来如此,悲哉;呵呵,原来只为抱得美人归,喜哉;啊呀,原来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壮哉!
“当官就当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这是刘秀当时的两大人生目标。是啊,干什么工作和与谁结婚,是衡量一个人人生价值的基本指标,也大体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走向。
其实,在太学求学的同学都面临这样一问题:分配和出路。是啊!金榜题名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可是当时的情景却并不那么乐观。
王莽盲目扩招,把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有的还是中老年)骗到长安来,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迷惑百姓。
王莽根本就没有留给太学学生多少就业岗位。当然,朝廷和地方上有职有权的岗位多的是,但是对不起,这些他自有安排,都属于他嫡系部队和人马的囊中之物。
刘秀虽然什么都明白,但他还是发奋读书习武,他知道,如果想推翻王莽,自己首先需要在朝廷站住脚,这样才会有机会做成大事。
连续三年,刘秀的学业成绩在太学里名列前茅。皇天不负有心人,新朝天凤五年(公元18年),刘秀有了个参加殿试的机会。
一同考试的邓禹和强华都有些紧张,而刘秀却显得很平静,随着内侍的引领,学生们都来到了大殿上,口称万岁后跪下去。大殿里非常空阔,也非常安静,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让他们起身,准备考试。
几个时辰以后,大家先后将卷子交上去,然后跟随内侍出了大殿。走出大殿以后,学生们不由得都长出了一口气。走出皇宫,学生们立即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刚才的题目,刘秀对于自己的发挥很满意,笑着和同学们聊起来。
然而,数天后,成绩公布出来时,刘秀顿时傻眼了,邓禹、强华都榜上有名,考进了甲科,唯独他名落孙山。刘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成绩不理想,但仔细琢磨,觉得自己在考试时发挥还可以,自认为不会比别人差啊,关键时刻,他又想到了身在长安的他的两个“保护伞”——严光和刘崇。
其实在长安三年,刘秀因为有他父亲和家族的故交严光和刘崇的缘故,轻松搞定了许多“烦忧事”。刘秀心里也自觉过意不去,因此,到后来,能解决的问题,尽量不麻烦两位大人。但殿试这么重要的
事,他觉得自己榜上无名肯定有问题,于是拜托两位大人去“复查”相关情况。
很快,两位大人就给了他答复,正是这答复彻底浇灭了刘秀的信心和求学的欲望。
刘秀的笔试分数在所有殿试者里面是佼佼者,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面试”关上。
“面试,我都没有去面试,怎么面试出了问题?”
刘秀的疑惑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原来王莽自从篡位后,对刘氏族人进行了全面打压,降级的降级,罢用的罢用,总之,他可不愿意朝堂上有汉室的宗族子弟出现。
这次考试也是一样,当考试结果上报到王莽那里,他发现刘秀的名字赫然在甲科前列,便问考官刘秀的情况。知道刘秀是高祖的后裔以后,王莽当即找个理由将刘秀划掉。
只要是刘氏宗族的,就不会有机会在新朝担任官职。经过这件事,刘秀明白了,长安不是他待的地方,因为这里永远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于是乎,他黯然地离开太学,离开长安,打道回府。
邓禹等要好的同学将他送到十里长亭,挥泪告别。邓禹原想和刘秀一起回去,但是刘秀不愿意耽误邓禹的仕途,让他安心在长安生活,自己一个人回去,在家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他让邓禹在长安随时注意各方面的动向,等天下纷乱,群雄并起的时候,两个人再相聚,一起完成理想。
20、新政:只是看上去很美
话说王莽废掉汉室名号,改国号为新,封妻子王氏为皇后,立小儿子王临为皇太子,其余子孙也分别封侯。
王莽登基后,马上组建了最高领导机构,人员任免如下:舜为太师,赐封安新公;平晏为太傅,赐封就新公;刘歆为国师,赐封嘉新公;哀章为国将,赐封美新公。这就是所谓的新朝“四畏”,位列上公。甄邯为大司马,赐封承新公;王寻为大司徒,赐封章新公;王邑为大司马,赐封隆新公。此为三公。另还封了四将,甄丰为更始将军,赐封广新公;王兴为卫将军,赐封奉新公;孙建为立国将军,赐封成新公;王盛为前将军,赐封崇新公。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莽登了基,自然会加封大臣。大家看到这里就会问了,“雪中送炭”的哀章会不会在封赏名单之列呢?答应是肯定的。哀章这么煞费苦心,自然不会让自己“名落孙山”。原来他花重金制作金匮,请名师名家作图题画时,还留下了一个“杀手锏”在图画上留下了封赏的名单,上面龙飞凤舞地刻写着某某人做宰相,某某人做将军,某某人做……凡是重要岗位重要人选都一一列出来了(看来做之前还要对朝廷有全面的了解才行啊)。而他哀章的名字自然也在“金榜题名”之列。为了让自己的名单更合理,更具说服力,他杜撰了王兴、王盛两个人,王兴、王盛,合起来便是兴盛,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王莽自然不会计较名单的“虚实”,称帝后,便按图索骥,顺水推舟地封哀章为国将,美新公,名列四辅,位居上公。名不见经传的哀章,靠着对时代信息的敏感,果断出手,一举击中王莽命脉,从而一举实现了“鲤鱼跃龙门”的创举。
原来成功就这么简单,原来成功不靠实力却靠“歪门邪道”,原来这就是当时的社会。
值得一提的是,王兴和王盛自然也榜上有名。据说,事后还派出专人以“寻秦记”的形式去找此二人,值得庆幸的是,还没出长安城,便找到一大把同名的人,最后有两个成了幸运儿,从名不见经传,一举登上最高领导层。
人事变动安排好后,王莽为了显示他新朝的“新”,立马出台了一系列新政,归纳起来如下:
一、实行“王田”:王莽首先申明土地国有,需按人均重新分配,人多的家庭分得的田地就多,人少的家庭分得的田地就少。
废除“隶制”。禁止以任何形式新增奴婢。有人就会问了,那现在的奴婢呢?答曰:继续拥有使用权,只是不允许再私自拿到集市上去进行买卖了。
一句话点评:换汤不换药。
二、改革“币制”:统一度量衡;控制物价,避免通货膨胀。问题是:就和我们现在的楼市一样,属于典型的泡沫经济,越控制物价越涨,到后来,社会上流通的不是钱,是一张张废纸。
一句话点评:换药不换汤。
三、实行“五均”:盐、酒、铁、矿产、铸钱权等由国家专卖,商人不得插足,私人不得贩卖,违者情节最严重的可判死刑。这个制度看似很严格,但问题是,你不让我插足盐酒铁等,我不知道插足其他吗?比如说贩卖粮食,比如说炒地皮,广大百姓的吃饭和住房都没有保障,你控制盐、酒等“稀有物品”也没用啊!
一句话点评:看上去很美。
四、特殊“赊贷”:人民因祭祀或丧葬的需要,可向政府贷款,不收利息。人民为从事农商生产,也可向政府贷款,利息则为纯利的十分之一。应该说,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一行还算是福利措施,和今天的“低保”、“医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问题是,政策不错,实施起来就变味了,贷款要关系要后台,最后能贷到款的都是富人,穷人只能“望贷兴叹”。
一句话点评:华而不实。
五、鼓励“生产”:主要措施有两个,一是凡是属于“三无”(无工作、无学历、无住房)的无业人员,一旦被官府抓住,每人每年罚布帛一匹,交不出罚款的,就到监狱中去劳役;二是属于自家的田必须耕种,如果发现有抛荒不耕种的,要收高额的“抛荒税”(这种税闻所未闻吧),连续三年抛荒不耕种的没收田产。按理说这个措施不错,一来防止了流浪汉到城镇乞讨,美观了市容,二来“抛荒税”的实施,有效地促进了农业生产。但问题是,三无人员不是自己想当“流浪汉”,而是社会体系所致,没有钱上不了学,没有钱建不了房子,没有钱没有关系就算读了太学也不安排工作。而“抛荒”那是因为种田的成本太高,化肥、农药太贵,而米价又太低,辛辛苦苦挣不了几个钱,有时甚至还要亏本,谁愿意做这样的买卖?
一句话点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综上所说,王莽五管齐下,政策制定得看上去都很美,很完美,好像都是在为国为民着想,但正如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一样,王莽的东西看似很新,符合他新国的新气象,但施行起来却不是这样。
王莽原本以为他站在为百姓谋福利、为社会谋发展的角度,来推行新法,必然会得到最广大来自社会最基层的老百姓们的拥护。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王莽一相情愿的想法。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低估了达官显贵们的实力。既然新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会不管。联手抵抗成为必然。既然直接找王莽没用,那么,王莽的新法要不要通过他们向下面一层一层地去实行啊。那好办,看我们的表演了。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在推行王莽的新政时,便实行了“折扣定律”。他们变相地把新政里的好处全部揽到自己的怀抱中,有的被偷梁换柱,有的被另法炮制,有的被折枝减叶,有的被添油加醋,有的被……总之,当种种潜规则,种种性贿赂,种种官二代掺和后,全部都变了样。比如说赊款时,本来人民因祭祀或丧葬的需要,可向政府贷款,不收利息。但实行起来却是“高贷高还”、“不贷拉倒”。据说王莽的新政出台后,除了弄得一片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外,还成功打造了一批富得流油的富翁来:比如说洛阳的薛王仲、张长叔和临淄的毛伟等人。
新政实行到百姓手中时,就像一条肥厚的鱼,经过层层剥削,只剩下了一堆白森森的“鱼刺”,变得惨不忍睹了。这样的结果,老百姓们对王莽的新政会有好话说吗,五个字:敢怒不敢言。
更令王莽头疼的是,正在新政失败、民心受蒙的时候,老天也似乎看不惯他了,天灾接连不断,天下连年大旱,青黄不接,蝗虫遮天。把本来就不多的庄稼糟蹋得惨不忍睹。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百姓怎么活?
天灾的连锁反应是:流民四起,劳动力严重紧缺。随后带来的更进一步连锁反应是:很多老弱病残饿死于路边,更多青壮年男女加入到了流浪的队伍中来。
面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局面,王莽也并非坐视不理,他一方面让政府划拨了大量的赈灾款和物资去支援灾民,另一方面还修建大量的保障性住房,比如说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等,供灾民们临时住用。同时,还组织科学家研究发明了一种新型“速冻”食品,让灾民吃。这种速冻食品用料非常简单,是用草木煮成的,冷冻后就成了硬块,王莽还给它美其名曰:“酷”(真怀疑我们现在所说的奶酪就是从这里演变而来的)。总之,为了解决灾民的衣食住行问题,他也可谓是全力以赴,不遗余力了。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王莽一相情愿的做法,稍有头脑的人都会知道,王莽本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力推行王氏革新政策,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这些看上去很美的“惠民政策”,同样会打水漂的。赈灾款和物资还没有到达灾民手中时,早已被层层官员剥削得差不多了。至于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等,雷声大雨点小,上面的钱拨了一批又一批,而结果却是搞了一年半载,各地还是在择址作效果图等前期宣传工作。至于王莽发明的新型速冻食品,则明显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用草木煮的东西,又没有添加其他化学原料,按理来说很环保很绿色了,但也注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实上,官员在这一点上表现还是很大度的,原本该拿回扣的,这里一点也不含糊,全部送到一线灾民手中。灾民拿着王莽亲手做的速冻食品,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称王莽是再生父母。然而,他们的嘴很快就被堵住了,因为这些外面看上去还很美的食品,放在嘴里就不美了,如果你此时用洁白的牙齿使劲咀嚼一下,恭喜你,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因为随着一股恶心的气味直扑而来,你条件反射般就吐了。总之一句话,王莽不含任何添加剂的食品,是中看不中用的,根本不能用来解决温饱问题。如此一来,王莽看似环环相扣的“衣食住”三大惠民政策,终究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处于悬崖边缘的老百姓该如何“行”呢?
王莽天凤四年(公元17年),数十支由流民组织成的“武装力量”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诞生了。如琅玡吕母、会稽瓜田仪、南郡张霸、江夏羊牧、徐兖力子都等,而其中规模最大的是活跃在青州、徐州的樊崇武装(也就是后来的赤眉军),以及荆州的绿林军。他们“武装”的目的当时很单纯,单纯得让人难以置信:只为能有一口饭吃,能有一件掩体的衣服穿。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哪里有不平,哪里就会有反抗。这是永恒的真理。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各地流民纷纷拿起木棒锄头等最原始工具武装的这一年,从长安太学提前下放“实习”的刘秀回到了老家舂陵。面对如此纷纷扰扰热热闹闹鸡犬不宁的社会,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