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那些事儿》——明章之治1
2018-12-22 11:25:141、端平:光武皇后郭圣通
刘秀走了,刘庄接过了权力的交接棒,刚刚三十岁的他终于“而立”了。为了打造自己的“光明”时代,刘庄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年号为永平,意思不言而喻:永远平安。
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一个刚上任的皇帝有这样的治国思想,可以肯定地说,他一定是个明君。事实证明,刘庄为了打造“明”字号招牌,果然下足了本钱,经受住了考验。
当年在战乱中被“逼婚”的刘秀,对郭圣通或多或少有一定的感情,再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决条件(郭圣通跟随刘秀在战场上,而此时的阴丽华隐居在老家),郭圣通肚子也很争气,除了为刘秀生下长子刘彊外,还有刘复、刘康、刘延、刘焉,一共五个儿子。当然,阴丽华也不是省油的灯,随后进行了“奋起直追”,公元28年,就在刘秀征讨彭宠的战役中间,阴丽华在中军帐里,生下了她和刘秀的第一个孩子:汉明帝刘庄。随后阴丽华再接再厉,连生下四个儿子:刘苍、刘荆、刘衡、刘京。
应该说刘秀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感情专一的皇帝。俗话说“天子娶九女,诸侯纳三妇”,别人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风流帐里故事多。但刘秀却摇了摇头,说就是郭圣通和阴丽华两个都应付不过来,更别说其他的了。因此,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后宫人数,刘秀更改了西汉以来的宫廷制度,把多达十五级的后宫姬妾制度缩减为五级,除了“皇后”郭圣通和“贵人”阴丽华,其他的就是“美人”、“宫人”、“采女”。由于他对后宫的莺莺燕燕没有兴趣,所以后头这三级连俸禄他都没给安排,不但姬妾的人数少,而且她们的寝宫,他也很少光顾。因此,在皇后之争中,如果按儿子数量来PK,郭圣通和阴丽华是5比5平,难分伯仲。两人共生了十个儿子,其中只有许美人凑巧地为他生下了儿子刘英,被封为楚王。这是刘秀唯一一个并非由郭圣通和阴丽华生育的孩子。而且,楚王所得的封国,也是十一个皇子中最差劲儿的。
刘秀共有十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刘庄在十一子排行第四。按照古代立长的原则,皇位按理说怎么轮也不轮刘庄,而且还是处在天下太平的时期,这种可能性就更加小了。然而,事情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时候,偏偏在刘庄身上出现了奇迹。
刘秀在后宫最宠爱就是他的母亲阴丽华。虽然因为主动谦让,刘秀最开始是立阴丽华的情敌郭圣通为皇后的,但郭圣通很快就变成了“废后”。后发制人的阴丽华最终后来居上踩在郭圣通的身上成了新的皇后。
从废后这件事上,刘秀已经向天下人发布了这样一个信息——太子刘彊之位岌岌可危。而刘彊也不傻,皇后被废后,他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想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刘秀的“屠龙刀”什么时候会落在他的头上来。但无论如何,他和母亲郭圣通一样,注定是失败者。他一生永远只能为王,而不能为“皇”了。虽然曾经贵为太子,离“皇”那么近,但回过头来发现,原来是:看我这一生峰回路转,为谁辛苦为谁忙?
他接下来只有做好一件事——如何保住自己的头颅才对。
所以,居安思危的刘彊选择“很灵活”地以身有恙为由向刘秀递交辞职报告。刘秀本来正为如何处理太子而犯难,刘彊的主动交权,显然除去了这个块心病。而事实证明,刘彊虽然看似放弃了所得的一切,然而,他的收获却也不小——后半辈子的平安。
虽然那是个多变的封建社会,但至少刘秀在,还是没有谁敢动刘彊的。因此,明明知道下岗是迟早的事,主动让贤却是一着以退为进的妙棋。果然,刘秀此后对刘彊一直怀有愧疚。特别是其母郭圣通郁郁寡欢而死后,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刘彊。也正是因为这样,刘秀在临终前最后一次大手笔——泰山封禅时,太子刘庄没有带,却唯独带上了刘彊。祭祀时,刘秀是主祭,刘彊是副祭,弄得当时的朝中文武大臣一度认为这又是要变天的危险信号。
然而,当他们看一个人脸色时,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下,这天下是变不了的,早木已成舟,尘埃落定了。这个人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这个人便是梁松。至于梁松是何许人也,大家别急,后面马上就会讲到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事实上,即便是这样,在刘彊的心里,他的心早已死了,他心里明白,其实刘秀之所以这样“厚爱”他,无非是为了弥补心中的过失。
的确,刘秀后来几乎厚待了刘彊母子及所有的嫡系亲属。
首先,厚待郭圣通亲人。郭圣通被废后,他的哥哥郭况却开始飞黄腾达了,刘秀给了他一顶大大的乌纱帽——大鸿胪,还给了他数不胜数的金帛。郭况一下子官财双收,朝廷上下惊羡之余,便戏谑他即便死后的“棺材”一定是——“金穴”。刘秀给郭圣通的堂兄郭竟的乌纱帽是——新郪侯和东海相,具体职务是东海王刘彊的辅臣。刘秀给郭竟之弟郭匡的乌纱帽是——发干侯和太中大夫。刘秀给郭圣通的叔父郭梁的女婿陈茂乌纱帽为——南峦侯。
其次,厚待郭圣通的父母。建武二十六年(公元50年),郭圣通之母去世。刘秀给岳母举行了最隆重的葬礼。他亲临丧事并为其送葬,朝中文武百官随行参加追悼大会,场面之大,规模之高,都是空前的。与此同时,刘秀还不忘早已逝世多年的老丈人——郭圣通之父郭昌,在安葬岳母的同时,他派人将他岳父的棺柩从真定迎至洛阳,与岳母进行了合葬。并且追谥郭昌为思侯。
再次,厚待郭圣通的儿子。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正月,刘秀下诏,改封鲁王刘兴为北海王,将鲁国并入东海国。对于前太子、东海王刘彊,刘秀厚加封赏,特加优待,加大封国,食邑二十九县,并赐予虎贲武士、骑兵仪仗,以木架钟磬设礼乐,同帝王相仿。由于刘彊的先例,东汉一朝废太子全部善终,这在中国历史是绝无仅有的。刘秀老年去封禅也带上了这个“废太子”刘彊,想必,刘秀内心也是不好受的。
最后,厚待郭圣通本人。我们都知道,郭圣通被废黜后,刘秀还给她头上留了一顶遮羞光环——中山国太后。享受“非冷宫”的自由生活——和中山王刘辅一起生活。然而,不久,郁郁寡欢的郭圣通死了。刘秀把她安葬在洛阳城北著名的风水墓地——邙山。当时有民谣:“生在苏杭,葬在北邙。”只有皇后、贵人级别的嫔妃才有资格埋葬在这里。郭圣通作为一个废后能葬到这里,刘秀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即便如此,刘秀还是觉得对不起郭圣通。于是乎,在郭圣通死后,刘秀还将淯阳公主刘礼刘许配给了郭况的儿子郭璜。
“一步行来错,回头已百年,古今风雨鉴,多少泣黄泉。”在宫廷之争中原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如果真正有错的话,那就是刘秀“错爱”了阴丽华。因为爱字前加了个错字,所以,刘秀的晚年也徒显凄凉,对郭圣通一家一直到死都在还债中。或许他只是希望,他死后,刘庄和刘彊他们不要“相煎”。
事实上,刘庄不但继承了刘秀的皇位,而且也继承了刘秀的仁义和德厚。刘庄上任后,刘庄尊父为“世祖”,谥号“光武皇帝”,而“光武皇后”这一无上谥号没有留给他的母亲阴丽华,而是直接给了郭圣通,单从这一点儿来看,还是大有仁厚之风的。
刘庄一视同仁,视郭圣通为母,视郭况为舅舅,将他和他的两个亲舅舅三人一起任命为特进。总而言之,在刘庄眼里,阴家和郭家就是一家人。从这一点来看,刘庄和刘秀一样,礼待阴、郭两家,算是把“一碗水端平”了。
就在刘庄想尽一切办法极力打造自己的永平王朝时,风波还是来了。
掀起风波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同胞兄弟广陵王刘荆。刘秀废长立幼,才使排行“老四”的刘庄完成了“龙王跳”,刘彊虽然心里不甘,但心知肚明的他,明白无可奈何花落去这个道理,于是,选择了“明哲保身”,只要能平平安安过一生,或许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然而,刘彊没有了“野心”,并不代表别的皇子都没有这个野心。比如说刘荆就是一个例外。
是啊,本是同根生,为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不能。刘荆有自己的理想和野心这无可厚非,毕竟有梦想才有希望嘛,如果有梦想不付诸行动,那是空想。而如果明知道梦想是白日做梦,还草草付诸行动,这样的人叫傻B。
刘荆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当皇帝,并且很快付诸行动了。然而,他不傻,而且很聪明。让他变傻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比他更聪明。这个人的名字叫梁松。
刘秀在建国之初,为了笼络人心,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嫁给了开国功臣的儿孙进行联姻。五个女儿中,舞阳长公主刘义王嫁陵乡侯太仆梁松,涅阳公主刘中礼嫁显亲侯大鸿胪窦固,馆陶公主刘红夫嫁驸马都尉韩光,淯阳公主刘礼刘嫁阳安侯长乐少府郭璜,郦邑公主刘绶嫁新阳侯世子阴丰。其中只有淯阳公主刘礼刘是郭圣通所生,其他四位公主都是阴丽华所生。
应该说刘秀的初衷是好的,然而,问题是成了刘家“金枝玉叶”的驸马就不一样,名利双收,飞龙在天。人一旦得志了,翅膀硬了,飞上了天了,难免就会扬扬得意起来,梁松和窦固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梁松和窦固都是名门之后,更始年间,梁松之父梁统因平叛赤眉有功,封为武威太守,当时受封为河西大将军的是后来成为贵戚的窦融。刘秀称帝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公元29年,窦融和梁统等人一起归附新朝,梁统被封为宣德将军。三年后,刘秀亲征隗嚣,梁统与窦融都率队伍参加,大胜后封梁统为成义侯,四年后成为朝官,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四个儿子都封了郎。太中大夫是闲职,没有固定的差事,顾问应对,听诏办事。但是梁统很认真,针对当时“人轻犯法”、“吏易杀人”的社会现实,上疏皇帝提出了要重刑罚遵旧典的主张,几次上疏没有获准,后外任九江太守,死在任上。其子梁松继承陵乡侯爵位。
身份一变,地位接着变了,梁松很快升为虎贲中郎将(中央警卫团团长),这是负责皇家宿卫的重要职务,可谓实权在握,由此正式成为皇室重臣。而窦固也升为黄门侍郎(又称黄门郎,秦代初置,即给事于宫门之内的郎官,是皇帝近侍之臣,可传达诏令,汉代以降沿用此官职)。成为刘秀的女婿后,朝中大臣对梁松和窦固很快就另眼相看了,并且毕恭毕敬,见了面都主动点头哈腰地向他们问好。总之,谁叫你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呢?
然而,朝中大臣并非全是趋炎附势之辈,也有例外的,这其中的代表就是马援。马援有两句传世名言:一是:“丈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意思是人生在世,当个守财奴,那太没出息了);二是:“好男儿为国远征,以马革裹尸还葬”(这就是马革裹尸的由来)!
除了这两句名言,他还说了一句“非名言”:“长幼有序”。
话说,别人对梁松等人感冒,但马援却是个例外。有一次,马援患了重病,梁松前来看望,在病床下单独拜见,向马援行礼。按理说,人家这么大的诚意,马援自然应该还礼了。然而,马援却来了个拒不还礼。梁松去后,他的儿子们问他说:“梁伯孙(梁松字)是皇帝的女婿,在朝廷尊贵而有势力,公卿以下莫不惧怕,您为何偏偏对他不肯答礼?”马援说:“我是梁松父亲的朋友,他虽尊贵,怎能不讲长幼的次序!”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却变成了大事。骄横跋扈的梁松觉得失了颜面,出门后,对马援马上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由爱生恨。
为了让马援的冤案继续下去,为了更好地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其他既得利益,梁松还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刘庄与刘彊的太子之争,虽然终归失败,却在其中几掀风浪,算是与刘庄彻底结下了梁子。
接下来,梁松因为拥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处处给马援“小鞋儿”穿。都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后来马援主动请缨去战场保家卫国,马援在前方打仗,梁松在后方也没有闲着——诬陷。结果马援因为战事不利,最终落得个马革裹尸而归的下场。后来还弄成了冤案,一度连安葬的权力也没有。后来虽然落土为安了,但却没有平反,真可谓可悲可叹!
到这里,按理说,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逝者如斯夫,“仇人”都死了,梁松也该释怀了。然而,刘秀死了,梁松却睡不着了。不是思念老丈人,而是思念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马援死后,家里空无一财,但却留一件宝贝——女儿。马援的女儿如花似玉,又才情满怀,并且很快成了刘庄的第一任夫人。刘庄登基后,意味着他的第一任夫人也转正了,成了马皇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庄宠爱马皇后,马皇后又是马援的亲生女儿,而梁松本人正是制造马援冤案的罪魁祸首。如此一来,刘秀的死,你说梁松能睡得着吗。换句话说,就算刘庄“放过”自己,马皇后能“放过”自己吗?
事实上,刘庄还是很厚道的,上任就把梁松提升为太仆,刘庄知道,他刚上任,需要皇亲国戚来稳固自己在诸侯王中的权威和地位。
按理说,这样梁松应该满足了,然而,他并不满足,相反,他更加惶恐不安。毕竟他知道,只要有马皇后在一天,他的脑袋就永远系在刀架上,随时都有被砍掉的危险。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梁松思来想去,与其等将来马皇后来收拾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他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手中的“屠龙刀”对准了刚上任的刘庄。刘庄如果倒了,马皇后那是树倒猢狲散,自然是一网打尽了。只有如此,才能确保自己的位置不动摇。说不定,还会因为“拥立”之功而更加飞黄腾达一把呢?
可是梁松知道,尽管刘庄刚刚上任,但是要想扳倒他,单凭他一个人的实力还是不够的。于是乎,他想到了废太子——刘彊。
刘彊虽然太子位子被废了,但人没废。至少还拥有一个东海王的头衔,他的最大优势就是拥有长子的名分。这是最大的优势,也是唯一胜过刘庄的优势。而这个优势正好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也是梁松在选择帮手时,首选刘彊的原因。
选择了目标,接下来就是向目标进军的时候了。他明白现在的问题是这只是梁松一相情愿的选择,那么,刘彊愿不愿跟他入伙呢?
梁松四肢发达,头脑却不简单。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风险——这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面的活儿啊!因此,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去找刘彊进行说服的路线,毕竟这样风险太大,在没有弄清刘彊的心思之前,如果贸然去说明,万一刘彊不答应,反倒打草惊蛇了,说不定还会对他进行举报呢?
于是他选择了“曲径通幽”的线路。他马上想到了另一个人——刘荆。
2、梁松:皇帝门一石三鸟
刘荆和刘庄同父亦同母,都是阴丽华所生。单从这一点来看,刘荆显然应该站在刘庄这一边才对,毕竟刘荆相对于刘庄来说,比刘彊更亲,是属于同父同母所生。按常理说,想拉刘荆下水,比刘彊难度系数更大些吧。然而,梁松之所以这样选择,自然有原因。
刘荆虽然很早就被封为山阳公,但他并不满足“公侯”之位,他拥有远大的抱负,他甚至对刘庄被立为太子不满。本是同根生,为什么他能立为太子,我就不能?是啊,他不是长子,既然他能做皇帝,自然所有皇子都能做了。当然,他心里不满归不满,但也只是不满而已,并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他还没有想到要和兄弟“相煎”的地步。
然而,刘荆的不满,别人不晓得,却被精明的梁松看出来了。他通过观察分析,觉得刘秀十一个皇子中,刘荆后脑勺最具“反骨”。可是即便如此,要想把刘荆拉下水来,和自己结成同盟,那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然而,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刘秀死了,机会也就来了。
接到刘秀驾崩的消息后,刘荆马上来京参加葬礼。刘荆原本和刘庄从小很要好,但问题是,直到这次见面,他才发现,当年那种感情已经变了,不再是兄弟之情,而是君臣关系了。因此,在别人在为刘秀哭丧时,刘荆却为自己哭丧起来,长此以往,只怕自己再无翻身之日了,这对于心高气傲、雄心勃勃的刘荆来说是难以容忍的。
就在刘荆哭得泪流成河之时,梁松出现了,他一张口便语出惊人:“你很害怕吗?”
刘荆怔了半晌,才从嘴里迸出这样几个字来:“我很彷徨。”
“你很彷徨吗?”
“我很害怕。”
“你很高兴吗?”
“我很悲伤。”
“你很悲伤吗?”
“我很高兴。”
……
反常的人,说反常的话,自然会做反常的事。很快,极为反常的刘荆就被超级反常的梁松搞定了。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梁松有了刘荆的支持,信心大增,马上策划出一起“皇帝门”事件来。
而刘荆变成了先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写信按理说也算是一件轻松活儿,然而,到了刘荆那里却变成了苦差事。因为他写的不是情书,而是“政书”。收信的人不是MM,而是废太子刘彊,中心思想只有两个字:造反。当然,在梁松的协助下,这封信很快就新鲜出炉了。如果单从文采来看,这封信文采斐然。
说白了,这其实是梁松执笔,刘荆送信。两人的分工是这样的。
刘荆虽然年轻,但也不傻。直接送信,他也知道是危险的,既然梁松把他当“枪手”,他也找了个“枪手”来顶替。找谁当枪手呢?刘荆很快想到了郭况。
刘秀在废除郭圣通后,为了弥补郭家,给了郭况很大的实权和金银珠宝,都有“金穴”之称。此时他正丰衣足食,虽然爱恨情仇都明显摆在那里,但要拉他下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难度很大,但刘荆此时已“信在手上,不得不发”了,为此,他想到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他派自己一个亲信,叫他冒充郭况的随从,把这封信送到了刘彊手上。
这样,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刘彊的亲舅舅郭况已经在密谋造反了;二是叫他跟着自己干;三是你不干也得干,你亲舅舅都下水了,
你不干将来没有好果子吃。如果是舅舅胜了,你没有功劳,那是枉然。如果是刘庄赢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应该说刘荆这一招叫一石三鸟,不可谓不高明。然而,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用在刘荆身上显然很贴切。
接到舅舅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刘彊的表情是:惊讶——感动——伤感——泪流——共鸣。然而,就在他准备愤怒而起的时候,突然怔住了,不对呀,不说信中说话的语气不符合舅舅的身份,连送信的随从也“素未谋面”,再者舅舅现在丰衣足食,足可以安稳过好下半辈子,犯不着突然神经质地来个谋反啊。
“来人啊,把他拉下去砍了。”刘彊突然指着送信使者厉声道。
“啊,你,你,这是怎么回事?”送信使者突然看见光亮亮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冒充我舅舅的使者,送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信,你不是罪当该死么。”
“啊,冤枉啊,不是这样的,不是我……”送信使者哪里经得这样的吓唬,结果马上来了个“全盘招供”。
果然跟自己的亲舅舅没有关系。刘彊其实也并非不想“造反”,只是想到刘荆做事这么“鲁莽”,这么大的事,居然派个假冒使者就想搞定,太小儿科了,看来还是年轻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如果跟着他们干,一定没有好下场。想到这里,刘彊迅速做出决定——大义灭亲,把信送到了刘庄那里。一是表明自己的清白,二是证明舅舅郭况的清白,三是告诉刘庄,刘荆不清白,梁松不清白。
于是乎,梁松和刘荆精心谋划的阴谋就这样败露了,我们可以想象,刘庄看到信后的表情。先是愤怒,随即马上又恢复了平静。“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抄来的。”刘庄说着就朝刘彊摆了摆手,示意刘彊可以走了。
刘彊不明不白地走了,心里纳闷,刘庄怎么这么糊涂,人家都想要你的脑袋了,你却什么都不当一回事。事实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局中的刘彊是不明白的,旁观的刘庄心里是很清楚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承认。因为一旦追究下去,一个是自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姐夫。那可是都要杀的啊。现在他才刚刚接位,父皇刘秀的尸骨未寒,他政权也还未稳定下来。如果真把他们两个送上了断头台,虽然消除了两个祸害,但会为国家带来更大的动荡。鉴于一方面是亲情,另一面是出于国家局势考虑,刘庄毅然决定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状态。
为此,刘庄采取了“柔”办法,实行“明升暗降”的策略,进行分而处之。首先将梁松由虎贲中郎将提升为太仆(九卿之一,主管车马交通),在今天来说,相当于把“公安厅长”升为“交通部长”,虽然待遇提高了,但“兵权”已被剥夺了。对此,梁松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也只能默默承受。
随后将山阳公刘荆改封广陵王,广陵大致在今天的江苏省扬州市一带,距山阳何止千里,相当于南水北调,人生地不熟,动摇了最基本的根基并且让他马上上任,个中意思不言而喻,让你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一次离奇的谋反,事情败露后,居然还得到了离奇的升迁(由公升为王),这真是天下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按理说,如果刘荆有自知之明,回广陵好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丰衣足食,妻妾成群,醉生梦死的生活才对。然而,他离京时,他还不忘对刘庄说一句话,不是谢谢你,或是对不起,而是我不服。
并且到了封国后,他很快对自己一个很信任的相士表达了自己的不服,内容概括起来有两点:一是我长得很像父皇;二是我要学习父皇。
也许是怕别人听不懂他的话,最后他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父皇30岁时马背上打天下,我如今也30岁了,是不是也到了该起兵的时候了?”
相士听了吓得脚软筋麻,马上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刘荆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相士见劝说无效,为了前途着想,便决定选择“明哲保身”——举报刘荆。
又一次接到“揭发”刘荆的告发信,刘庄虽然仍然选择了沉默,但还是给了他一点儿“警告”,在保留他的亲王待遇的同时,撤销了他的侍卫部属,并且派专人看守王府,对他进行“监督”。按理说,如果刘荆真有自知之明,应该想到,此时浪子回头还来得及。然而,他自从被梁松拉下水后,欲望膨胀的他显然利令智昏,在人生的不归路上,不但没有及时悬崖勒马,而且还在这条不归路上一意孤行,渐行渐远。
刘庄撤销了他的兵权,王府都在他的监视中,刘荆知道,用武力来扳倒刘庄那是不可能了。明不行,那就来暗的。于是他想到了宫中最阴险也是最常见的办法——诅咒。
已经在相士手上栽倒了一次,刘荆对相士依然情有独钟。用诅咒、厌胜之类的暗术,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刘荆这一次也不例外,结果,这次相士虽然没有再告发他,但并不代表没有别人告发。
俗话说,事不过三。刘庄已经对刘荆选择了两次沉默。这一次不再沉默了,而是直接派人送给刘荆一把剑。意思很明显,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刘荆当然明白刘庄的意思,他不再迟疑,直接把剑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刘荆是悲惨的,也是悲情的,但也是豪壮的,至少,他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只可惜在人生的歧途中迷失了方向,最终走上了不归路。对此,刘庄也很痛心,事后把刘荆追谥为思王。
相对于刘荆的愚蠢,梁松就聪明多了,第一次密谋失败后,刘庄选择了不动声色的“冷处理”,刘荆上演的是“冷暴力”,而梁松选择的却是“冷躲藏”。从而暂时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而事件导火线的另一位成员刘彊被刘庄以各种方式“冷扣押”在洛阳大半年后,才得以回国。
然而,此时的刘彊还是那个刘彊,但心绪已不是那个心绪了。
一是惶恐。虽然自己并无谋反之心,但他的存在,始终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是内疚。正是因为自己的大义灭亲,才使得刘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惶恐和内疚,双管齐下——回国不到半年,“憋屈”的刘彊便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得知刘彊病危的消息,刘庄立即派太医专程到鲁地为刘彊治疗。
然而,药可以救人,但却不能救人心。刘彊的心中有百百恐,千千结,万万难,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是无能为力的。
于是乎,永平元年五月,34岁的刘彊病逝于鲁地灵光殿。临死前,他写下了最后一道奏章,大致意思如下:
“我蒙受父亲和兄弟的恩遇,得到了两国的封地,还有超越礼制的宫室仪仗礼乐。一切都令我无以回报。由于我没有保重身体,长年患病,使皇太后和皇帝担忧,络绎不绝地派来太医方士。我不能用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激。如今我命薄早逝,不但不能再孝顺母亲、还要使得皇太后和皇帝哀伤,心里非常惭愧。请皇上照顾我的儿女,为我的女儿们找到好丈夫。如今父亲去世,皇上要格外加以孝顺母亲。另外我向其他的弟弟们辞别,从此永远再不能相见了。”
应该说刘彊是厚道的,尽管受尽了“委屈”,但至少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这一点比刘荆还是强多了。
3、稳政:云台二十八星宿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庄上台后,不动声色地处理了梁松和刘荆等人的密谋事件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得培养自己的“势力集团”。于是乎,很快,刘庄对天下颁发了这样一道诏书:“夫万簌至重而壮者虑轻,实赖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邓)禹,元功之首。东平王(刘)苍,宽博有谋。其以(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意思就是说,要委任开国元勋高密侯邓禹为太傅,同母弟东平王刘苍为骠骑将军,而光武帝最喜欢的重臣朝太尉赵熹依然保留原职。
三人组成了永平王朝开国“三驾马车”。
重用赵熹说得过去,毕竟,赵熹是刘秀最宠爱的重臣,现在依然重用他,只是“借花献佛”罢了。一来表示对刘秀的尊重,二来也可以安定朝中百官之心。
而邓禹当年虽然为诸将之首,在战场上南征北战、叱咤风云,后来又加官封侯,但在刘秀的“柔”政策下,多半时间是家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此时他已进入花甲之年,早已不复当年之威了。此时,刘庄把邓禹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抬出来,无非也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我虽然是新皇帝了,但依然不忘老功臣。
如果说把赵熹和邓禹高抬在上那是出于形势的需要,还说得过去的话,那么,重用刘苍做骠骑将军,那就令人大跌眼镜了。那么刘苍又是何许人也?
刘苍是光武帝刘秀和阴丽华皇后所生的第二个儿子,最开始被封的是东平王。难得的是,这位富二代加贵二代的刘皇子十分爱学习,自从记事起就在识字读书,主攻科目是经学。刘苍的成年和成才是同步进行的,等到刘苍成年后,他的经学也基本上毕业了。因为学得好,刘苍博得了“雅有智思”的评价。
作为汉明帝刘庄的同母弟弟。刘苍和他哥哥刘庄一样优秀。史称刘苍自幼便好读经书,博学多才,天赋颇高,后汉书评价他是:“为善最乐”。意思是说:做善事、与人为善是最快乐的事。刘秀很宠爱他,刘庄也很喜欢这个弟弟。
如果说刘庄对刘荆“怒其不争”,那么对刘苍便是“钦佩有加”,继位称帝后,对刘苍更加器重。每当刘庄出外巡视时,便由刘苍在京留守。刘苍辅政时间有四五年,为刘庄时的“太平盛世”做出了较大的贡献。
自汉高祖开国以来,一直流传的是外戚辅政,有“爱不爱,妻最爱,亲不亲,娘家人”之说。而此时,刘庄重用刘苍来辅政,一来刘苍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来表露的意思很明显——打破传统,破规改制,要启用全新的宗室子弟辅政的新政策。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鉴于刘荆的表现,老实的刘苍接到上任通知书,吓得面如土灰,惶恐之下,抓起笔墨就挥毫泼墨一番,然后交给刘庄,四个字:我要辞职。理由八个字:无德无才,无威无望。
刘庄依然保持了一贯的作风,沉着冷静,回了四个字:非你不可。理由同样八个大字:无嗔无我,无欲无求。为了表明心迹,刘庄很快命人在京城建了一座气势宏伟的楼阁,正大门上书:骠骑将军府。而为他配置官吏属员多达40人以上,这个数量,在西汉开国以来,是空前的。
这下刘苍没辙了,只能赶鸭子上架——认命了。就这样,刘庄重用邓禹、刘苍、赵熹三人分别代表了宗室、功臣和官僚集团。就这样,刘苍的骠骑将军府与邓禹的太傅府、赵熹的太尉府、李的司徒府、冯鲂的司空府号称“五府”,打造了永平时代最高的权力机构。
当然,重用老人那只是“形势”的需要,而扶植新人才是“强政”的需要。为了打造嫡系部队的需要,于是乎,很快朝中的后起之秀宋均、钟离意成了刘庄的新宠。
宋均,字叔痒,南阳郡安众县人。父亲叫宋伯,建武初任五官中郎将,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宋均只有15岁就有了一个职务——郎。
当然,事实证明,宋均并非只是“关系户”,他正在很努力地成为实力派。每当有空闲的时候,他便向博士去请教和学习。很快,宋均就精通了《诗》和《礼》等,并且还练就了一口铁齿铜牙,参加辩论赛绝对可以夺得好名次。
他的才华很快得到了上级的赏识,因此,刚刚二十出头,他头上又有了一顶新的官帽——辰阳(今辰溪县)长。当时的辰阳是属于教学严重落后的地方,他们不信科学信神学——对巫术鬼神迷信得很。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为此,作为一县之长,宋均为他们建立学校,消除他们的迷信思想,禁绝过分的祭祀,逐渐改变了百姓愚昧落后的思想,使得当地很快太平起来。
然而,正当他的工作干得风生水起时,一件事改变了一切。他的祖母去世了,祖母是最疼爱他的人,然而宋均觉得他还没来得及报答祖母,祖母就离开了。对此内疚的他做出一个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事——辞去官职为祖母守孝。
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宋均有点儿愚昧了。然而,宋均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祖母的老家在颍川。但宋均在守孝的同时,也没闲着,他还在颍川客居教书。辰阳的遭遇似乎让他看到了教育的重要,于是乎,他在颍川继续了他的思想传播梦。
是金子总会发光。在守孝的日子,宋均给了百姓福利,百姓也带给了他福利——九江太守。
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市)人。他是属于“神童”类型的,少年时便当上了郡督邮(郡太守的属吏,相当于纪检监察部长)。别看他年龄小,为官却很清廉,为人也很善良。
宋均和钟离意在刘庄的倚重下,一手打造为“双子星座”,实际上已经架空了三公九卿的权力。而刘庄也借助自己的力量,掌握了政权,巩固了帝位,开启了新的明天。
稳定了政权,刘庄很是高兴,接下来又做了一件大实事——打造“封神榜”。那就是在永平三年(60年),在南宫云台阁命人画了二十八将的像,称为云台二十八将。这二十八人是汉光武帝在建立东汉的过程中,最具战功的将领,他们是:
傅高密侯邓禹;
大司马广平侯吴汉;
左将军胶东侯贾复;
建威大将军耿弇;
执金吾雍奴侯寇恂;
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
征西大将军夏阳侯冯异;
建义大将军鬲侯朱祐;
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
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
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
卫尉安成侯铫期;
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
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
捕虏将军杨虚侯马武;
骠骑将军慎侯刘隆;
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
河南尹阜成侯王梁;
琅琊太守祝阿侯陈俊;
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
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
左曹合肥侯坚镡;
上谷太守淮陵侯王霸;
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
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
右将军槐里侯万脩;
太常灵寿侯邳彤;
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
遍观中国历史,著名的功臣组合,莫过于东汉光武帝的云台二十八将和唐朝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为汉光武帝刘秀重兴汉氏江山的二十八员大将,传说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下凡转世。后来又增加了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四人,合称三十二将。云台列将三十二人,前二十八人为开国功臣,上应二十八宿,就是云台二十八将。
当然,看了这个名单,有的读者就会有疑问了。这个名单,怎么伏波将军马援和功劳很大的来歙没有入榜呢?
以马援和来歙的功劳,列入云台二十八将肯定没问题。之所以没有入选,那是跟刘庄的“私心”有关。刘庄在定云台二十八将时,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与皇室宗亲有关系的功臣不得入选。来歙虽然最后到死都为国考虑,谱写了一个真英雄的赞歌。但因为他是刘秀的表兄,落选自然在情理之中。而马革裹尸的马援一生光明磊落,战功卓越,他的落选,只因他的女儿嫁给了刘庄为妻,她便是历史上著名的马皇后。
马援生前得罪的权贵太多,马皇后十岁那年,父亲马援在南征五溪蛮叛乱的时候病逝于军中。因为梁松的陷害,马援的尸骨不能安葬在祖坟,马援一家一时惶恐不安。马皇后的两个哥哥在惊惧之中夭亡,母亲也因为悲伤和恐惧而一病不起。家中的重担落在了年仅十岁的马皇后的身上。
俗话说人在人情在,正是因为失势,马家从此成为众人避之不及的门庭。马皇后原本许配了人家,随着马家失势,马援未来的亲家也是势利眼、墙头草,在背后对马援家族颇有微词。
马皇后的堂兄马严是个正人君子,一怒之下,取消了马家三姐妹的婚姻。为了能出人头地,马严决定让马皇后参加宫里的选妃。他希望能让她成为诸王姬妾,摆脱马家的困境。
据说,就在选妃的前夕,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马皇后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并且久治不愈,眼看离选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马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给马皇后算命。马严首先找了个占卜的算了一卦,一阵左摇右晃之后,占卜的人有话要说了:“此女当大福大贵。”马严将信将疑,马上又找了个看相的,看相的掐指一算,有话要说了:“此女当大福大贵。”占卜的和看相的不可能事先串通好了啊,居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让马严又惊又喜。
果然,马皇后很快就显示了“大福大贵”的潜质。在选妃前夕,所得之疾病居然奇迹般康复了。随之,只有十三岁的马皇后没有辜负家人期盼,通过了层层海选,在终极PK中,才貌双全的马皇后脱颖而出,成功入选了太子宫。
当然,马皇后入选是正常的,不入选才是意外。史书上记载,她“身长七尺二寸,方口,美发。能诵易,好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董仲舒书。”《东观记》里说她:“美发,为四起大髻,但以发成,尚有余,绕髻三匝。眉不施黛,独左眉角小缺,补之如粟。常称疾而终身得意。”
进宫后,马皇后的第一任主子是阴皇后,她人乖巧温顺,而且能和其他妃嫔友好相处,礼数周全,上下和睦,很得阴皇后的喜爱,常常对她称赞有加。爱屋及乌下,太子刘庄也很宠爱她。
太子刘庄即位后,年仅20岁的马皇后被封为贵人(在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之所以没有立为皇后,原因有二:一是马皇后没有生育,可能是生理某方面有所欠缺。在宫中最忌讳就是没有儿子;二是当时阴太后还在,她的亲戚也是刘庄的一位妃子。刘庄虽然想立马皇后为皇后,却害怕母亲阴丽华会生气。
当然,马皇后是幸运的,三年后,两个难题都解决了。既然马皇后靠肚子暂时无法解决生育的问题,刘庄便想到了“借腹生子”。当时,贾贵人(马氏的外甥女)生下了皇子刘炟,刘庄便把刘炟交给马贵人抚养。贾夫人因为跟马皇后是亲戚关系,也很乐意。而马皇后知恩图报,尽心抚育,对养子宽爱慈祥,刘炟虽非她亲生,但犹如亲子。
相对于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似乎更难,阴太后是皇帝他妈,也是后宫的“大姐大”,没有她的金口玉言,刘庄也不敢擅作主张。就在刘庄感到犯难时,阴太后却主动找到刘庄,说了这样一句话:“用不着再犹豫了,马贵人的德行在后宫中是最好的,就是她了(《后汉书》:‘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
就这样,刘庄不再犹豫,马贵人终于转正,成了正宫皇后,养子刘炟也成为皇太子。在被册立为皇后之前,据史书记载,马皇后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梦。在梦里,无数小飞虫绕着她飞翔,钻入她的身体,然后又钻了出来。这个梦,据说是一种皇后之梦。相传,后世的唐高祖李渊也做过类似的梦。李渊起兵前夕,梦见自己成为千万只蛆虫的食物。据解梦的人解释,这种梦预兆着四海苍生将因做梦之人一人而活,做梦的人也必将成为世人之主。
4、专家:江山代有人才出
在汉明帝时期,还涌现出各类人才,譬如说水利专家王景、科学专家张衡等,对后世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王景字仲通,原籍琅琊不其(今山东省即墨县西南),明帝时曾任侍御史、河堤谒者等职,后迁庐江太守,为东汉著名的治水专家。
王景年轻时,就喜欢看书学习,掌握了十分广博的知识,尤其是对水利特别有研究。他曾经和王吴合作修治浚仪渠(在今安徽亳县),采用了当时比较先进的施工方法,那里再也没有发生过水灾。后来他当上了庐江(今安徽庐江西)太守,兴修芍陂(今安徽泰县南)水利,提倡牛耕,推广养蚕织帛,对发展当地农业生产起到了重要作用。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孕育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但黄河也是一条容易决口泛滥的大河,自古以来有“圣人出,黄河清”的说法。汉代的时候,黄河的水患又严重起来。西汉时期,见于记载的黄河决口泛滥就达11次。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五月,黄河在瓠子(今河南濮阳西)决口,黄河之水犹如李白的诗句所写的那样“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然而,因为决口,在奔流到海的途中,黄河水淹没了十六郡,从而造成了空前悲惨的局面,“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
汉武帝大吃一惊,立马派汲黯(大农令)、郑当(治河专家)前去堵住瓠子决口,但是没有成功。之后丞相田蚡(汉武帝的舅舅)因为他的封地在黄河北岸,而黄河这次向南岸决口,对他没有影响,他担心治理以后,反而倒淹北岸,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向武帝诡称,黄河决口是天意,强行堵上不仅耗费人力物力,还违背天意!汉武帝雄才大略,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迷信,听了田蚡的话,于是决定对黄河决口撒手不管,致使黄河泛滥二十三年之久,一举淹杀多少生灵!
直到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瓠子的缺口才被填上。然而,到了汉平帝时,因水利长期失修,黄河再次决口,洪水灌入汴渠(今河南郑州荥阳境内),泛滥数十县。此时因外戚比洪水猛兽泛滥得更为严重,西汉已经无力整治黄河,对于百姓的呻吟和哀叹,只能听之任之。
始建国三年(公元11年),黄河在魏郡决口,打通了汴渠、济水,这是历史上第二次大改道。当时混账的王莽竟然认为,河水往东泛滥,不会冲走他在元城的(今河北大名东)祖坟,因此不需要浪费人力治理,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黄河离开河床后,四处驰骋,灌进济水、汴渠,支流暴增,致使兖州、豫州无立锥之地,房屋和百姓全被大水卷走,黄河以南数十个郡县原先在水一方,如今都在水的中央。
建武十年刘秀决定修筑黄河堤岸,浚仪县令乐俊上书劝阻,说现在中原新定,天下还没有统一,不宜征发徭役。因当时与陇西隗嚣的战事处在最激烈的阶段,刘秀只得作罢,此事一搁又是三十多年,东汉明帝刘庄登基后,接连收到几份奏章,都是报告水灾越来越严重的情况。
有的说:“黄河决口以来,汴渠东侵,许多良田、房屋都淹没在水中了!”
有的说:“兖(今山东金乡西北一带)、豫(治所在今安徽亳州)一带百姓,多年遭受水灾之苦,离乡背井,到处流浪。”
有的说:“在滔滔洪水面前,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百姓期盼着朝廷能早日集结力量治水。”
汉明帝看了这些奏章,心里非常焦急,下决心要治理黄河与汴渠。
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汉明帝召见王景,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理黄河、汴渠。王景详细分析了水灾形成的原因,提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治水方案。
汉明帝听了王景的介绍,心里有了底儿,对王景的才能非常赏识。他当即赐予王景《山海经》《河渠书》《禹贡图》等书籍及钱帛衣物,任命王景和王吴共同主持治理黄河、汴渠的工程。
对于这即将上马的庞大工程,官员们的意见并不统一。
有的官员思想保守,提出这样的观点:“与其兴师动众去治水,还不如任水自流,让它自己形成新河道。”
有的官员异想天开,提出这样的建议:“干脆恢复黄河故道,不是省时省力多了吗?”
王景一一驳斥了各种错误的论调,排除了许多困难,与助手王吴一起进行实地考察,并制定了黄河、汴渠治理工程的完整方案。
当年夏天,东汉政府征发民工数十万人,由王景和王吴率领,从荥阳为起点,开始了疏通河道、修渠筑堤的浩大工程。
在这大规模的施工中,作为总指挥,王景每天起早摸黑,查看地势,监督质量,还亲自指挥开凿山地、破除旧河道中的阻水工程。施工中,采取了当时可能做到的技术措施,堵绝横向串沟,修筑坚固堤坝,疏浚淤塞的汴渠,对黄河与汴渠进行了综合治理。
当工程进行到汴口(今河南开封北)时,王景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他反复设计了几种方案,比较它们的利弊,最后决定用十里立一水门的方法,交替从黄河中引水入汴渠,做到了黄河与汴渠分流,彻底改善了汴口极易出毛病的状况。
经过整整一年的施工,到第二年夏天,长达一千余里的工程终于全部完成。泛滥了几十年的黄河水灾终于平息了,汴渠重新开始通航,曾被淹没的耕地又种上了庄稼。
汉明帝听到工程完成的报告,非常激动,亲自到新修的河堤巡视,对王景采取的筑堤、修渠、绝水、立门,以及让黄河与汴渠分流等一系列措施赞不绝口,对参加治水工程的功臣予以奖励。为了维护、保养新修的河堤,汉明帝下令,按照西汉的建制,沿河的郡国都要有专职的河堤管理官员。
公元72年,明帝刘庄带着浩浩荡荡的大臣们东巡,一直来到无盐(今山东东平东南)。但见河上舟船往来穿梭,两岸河堤固若金汤。
汉明帝看到了治水工程带来防洪、航运和稳定河道等巨大效益,为了嘉奖王景的功绩,将他连升三级为侍御史,任命他为“河堤谒者”。后人直接将王景对黄河与汴渠的治理和大禹相提并论,清朝的魏源对此的评价是:“王景治河,千年无患。”
张衡的大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小学教科书里就曾介绍他的英雄事迹。他是东汉时期伟大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地理学家、制图学家、文学家,由于他的贡献突出,联合国天文组织曾将太阳系中的1802号小行星命名为“张衡星”。
张衡,章帝建初三年(公元78年)诞生于南阳郡西鄂县石桥镇一个破落的官僚家庭(今河南省南阳市城北五十里石桥镇)。其祖父张堪自小志高力行,被人称为圣童,曾把家传余财数百万让给他的侄子。光武帝登基后张堪受荐拜官,曾被任为蜀郡太守,随大司马吴汉讨伐割据蜀郡的公孙述,立有大功。其后又领兵抗击匈奴有功,拜为渔阳(今北京附近)太守。
张衡幼年时候,家境已经衰落,有时还要靠亲友的接济。正是这种贫困的生活使他能够接触到社会下层的劳动群众和一些生产、生活实际,从而给他后来的科学创造事业带来了积极的影响。在数学、地理、绘画和文学等方面,张衡更是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和广博的学识。
张衡16岁以后曾离开家乡到外地游学。他先到了当时的学术文化中心三辅(今陕西西安一带)。这一地区壮丽的山河和宏伟的秦汉古都遗址给他提供了丰富的文学创作素材。以后又到了东汉首都洛阳。
在那儿,他进过当时的最高学府——太学,结识了一位青年学者崔瑗,与他结为挚友。崔瑗是当时的经学家、天文学家贾逵的学生,也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等学问。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张衡应南阳太守鲍德之请,做了他的主簿,掌管文书工作。8年后鲍德调任京师,张衡即辞官居家。在南阳期间他致力于探讨天文、阴阳、历算等学问,并反复研究西汉扬雄著的《太玄经》。他在这些方面的名声引起了汉安帝的注意。永初五年(公元111年)张衡被征召进京,拜为郎中。元初元年(公元114年),张衡被任命为尚书郎。此后,曾担任太史令达14年之久。在太史令任上,他从事了大量科学研究工作。阳嘉二年(公元133年),他升为侍中,但不久因宦官们的谗言而去职。永和元年(公元136年),担任河间相(河间王刘政的相),在任上打击豪强,整理法度,一时上下肃然。三年后,因年老上表请求致仕,朝廷征拜他为尚书。永和四年(公元139年),张衡病逝。首先,我们来看张衡在天文学方面的两项大成就:
一是编著了《灵宪》。
《灵宪》里包含八个方面的意思:第一个方面是宇宙的起源;第二个方面是关于宇宙的无限性;第三个方面是关于天地的结构;第四个方面是关于日、月的角直径;第五个方面是关于月食原因;第六个方面是关于五星的运动;第七个方面是关于星官;第八个方面是关于流星和陨星。
总而言之,《灵宪》作为一篇杰出的古代天文学著作,尽管有一些缺点,但是它在天文学史上的意义并不因此而逊色。梁代刘昭赞颂张衡是:“天文之妙,冠绝一代。”
二是发明了浑天仪。
张衡根据理论和实际天象观测知识,于公元117年在洛阳研制成功了观察天象的新型仪器——浑天仪。这是世界上第一台用水力推动的大型天文仪器。
张衡的地动仪创造成功了,历史上出现了第一架记录地震的科学仪器。在国外,过了一千多年,直到公元13世纪,古波斯才有类似仪器在马拉哈天文台出现;而欧洲最早的地震仪也是出现在地动仪发明1700多年以后了。
此外,张衡还研究文字训诂的学问,著有《周官训诂》一书。张衡虽然在年轻时就已才闻于世,但他却从无骄傲之心,他的性格从容淡定,不好交接俗人,也不追求名利。大将军邓骘是当时权势熏天的实权人物,多次召他,他都不去。后来他当了官,这种性格使他很长时间不得升迁。他对此毫不在意,而是孜孜于钻研科学技术。大概是为了回答好心人的劝慰,他写了《应闲》一文以表明自己的志向。
张衡的政治抱负也很简单,就是8个字:佐国理民,立德立功。而佐国理民的具体目标和方法则是改革时弊,加强礼制,剔除奸佞,巩固中央。
这里且引用一首《四愁诗》来代表后人对他的景仰: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佛学师祖刘庄
说了两位在治水和科研方面有功的大人物,接下来说两位小人物蔡愔和秦景。蔡愔和秦景虽然官衔小,但因为西游到天竺去求佛,也成了流传千古的人物。
关于西游的理由缘于刘庄一个梦。那是刘庄的母后阴丽华去逝后,刘庄异常地思念母后,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天,刘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个金人,头上冒着白光,从大殿上飞起来,向西而去。
第二天,刘庄便向文武百官“述梦”,并且要求群臣进行“解梦”。这是一个“伪命题”,群臣见刘庄表情很是严肃,都低着头,不敢轻率回答。
众人都选择了沉默是金,而博士傅毅却选择了“沉默是惊”,他站出来说了这样一段话:“臣听说西方有神名为佛,佛有佛经和佛教。从前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征讨匈奴,曾经得到过休屠王进贡的金人。
战乱后,金人不知所踪。如今,陛下梦见的金人,想来必定是佛的幻影!”
傅毅显然是属于“忽悠”的话,然而,此时却引起了群臣的共鸣,他们纷纷站出来,附和说:“对,天竺有神称为佛,据说就是头顶发光的。”
人都有猎奇心理,见大家说得神乎其神,刘庄又惊又奇,感叹道:“原来西方有佛祖这样的神祇啊!”
于是乎,好奇的刘庄马上产生了“求佛”的想法;于是乎,雷厉风行的刘庄马上付诸行动;于是乎,郎中蔡愔和秦景二位“小人物”一跃成为“大人物”,成了西游天竺求取佛经的使者。
天竺也叫身毒,就是现在的印度,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降生之地。蔡愔和秦景经过千山万水,历尽艰险,才到了天竺国,到处访问僧徒。
天竺人迷信佛教,僧侣很多。听说有中国人到来,也十分欢迎,于是取出经书给他们两人看。蔡愔和秦景在洛阳城中也算得上是文人中的领袖,偏偏却看不懂这种经书,更领会不了其中的含义。
幸亏有略知中国语言文字的高僧从中讲解,他们才多少领会了一些。
后来,他们结识了两位沙门(高级僧人)——摄摩腾和竺法兰。
于是,两人干脆搜集了一幅佛像和四十章佛经准备带回中原,同时请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赴中原传讲佛法。
佛经经典,大抵以一切虚无为本,认为慈悲是一项最尊贵的品德。崇尚慈悲,不杀生。佛经经典认为人死之后,精神不灭,可以再次投胎转世。而人生前所做的善事恶事,全都会有因果报应。因此,
他们提倡修炼精神和行为,直至最高的境界成“佛”。
佛家善于使用恢弘博大、高深莫测的言辞,以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精通佛家道义的人,称为“沙门”(和尚)。
刘庄虽然不懂佛,但却不敢怠慢,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诏建的佛教寺庙在洛阳东雍门外落成,刘庄还任命这两位高僧为寺庙住持。
因为驮经的是一匹白马,所以把寺庙取名为白马寺。这是佛教传入我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寺院,不过,刘庄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钻研佛经,王侯公卿以下又多半不信佛教,当然不去听讲佛经。但民间从此却供着佛像,朝夕顶礼膜拜,祈福禳灾。
5、郑众:最牛使臣比苏武
国内局势趋于稳定后,刘庄刚坐下来喘口气,北方的匈奴又来捣乱了。我们都知道,汉帝国的宿敌匈奴从南北分家开始,就基本上丧失了向中原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实力。所以,东汉王朝建立后,北匈奴除了支持个把汉奸(如卢芳)捣捣乱以及在边疆地区搞搞“军事演习”外,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南匈奴为了“明哲保身”,选择的政治路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挂靠在东汉集团旗下做起了子公司。刘秀是属于“非武派”皇帝,所以很快出台了“一国两制”战略,把南匈奴牢牢地绑在了汉朝的战车上。当然,南匈奴还会偶尔一露“峥嵘”,给点儿颜色让北匈奴看看,算是回报汉朝。
北匈奴也不傻,先是也向汉朝请求“和亲”,接连被拒绝后,他们一直不死心。正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既然“和亲”无望,退而求其次,经商总可以吧。于是派遣使者请求与汉朝进行双边贸易。朝有北匈奴梦寐以求的丝绸、铁器、瓷器和其他日用品,而匈奴也有汉朝渴望已久的牛、羊、马和皮革。双边贸易是好事啊,这样正好可以资源互补,各取所需。于是乎,汉朝便答应了和北匈奴的“双边贸易”,汉匈关系很快得到了改善。
然而,与狼共舞,注定不会长久。汉匈关系很快就产生了信任危机,原因都是贸易交往惹的祸。
现在有句这样的话,无奸不成商。在贸易往来中,汉朝的一些商家认为匈奴人的钱好挣,出于赢利的需要,便在所售商品上做手脚。
总之一句话,假冒伪劣产品统统往匈奴人身上招呼。
北匈奴人也不是吃素的,吃了几次哑巴亏后,便决定奋起反击——于是乎出售的生禽便变成了禽兽,到汉朝的牛变成了疯牛,羊变成了病羊,马变成了瘸马。
总之,随后双方正当的贸易,演变成了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不正当贸易:你假,我比你更假;你黑,我比你更黑;你阴,我比你更阴。
不信任的婚姻不会长久,同样的道理,不信任的贸易也不会长久。于是乎,最开始双边红红火火的贸易,到后来变得门可罗雀。最后干脆来了个关市大吉。
作为泱泱大国的汉朝,不跟北匈奴做生意没有什么损失,不吃你的肉,不骑你的马,不用你的皮革就行了。然而,北匈奴却不一样,汉朝的丝绸、铁器、瓷器和油盐等物资他们无法“闭门造车”、“无中生有”。
断了贸易往来,等于断了自己的“精神食粮”。为此,北匈奴一怒之下,马上就露出了自己的本质:蛮横凶残。他们又重操旧业——打草谷。
这样,双方关系一落千丈,又陷入了僵局。然而,北匈奴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摸索,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生命诚可贵,打劫价更高;若为妻儿故,贸易不可抛。”意思就是说,这年头打劫不好打,靠这一行得到的物品,要远远高出贸易价。要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恢复贸易是势在必行。
匈奴人是不傻,得出这样的结论后,立即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再度开始与汉朝走贸易之路。
刘庄当然不想北匈奴总是来边疆捣乱了,便应允了北匈奴的要求。为了让双方在贸易往来上达成一致,刘庄派出贸易使者出使北匈奴,就双方贸易事宜进行沟通和洽谈。
于是乎,永平八年(公元65年),越骑司马郑众成了贸易使者,出使北匈奴。
郑众,字仲师,唯一的爱好便是学习。十二岁时,便向父亲学习了《左氏春秋》《三统历》《春秋难记条例》《易》《诗》等。唯一的特长还是学习。对于当时的名作,他不但学了,而且钻研得很深,也正是因为这样,声名在外。唯一的缺点便是正直。郑众在朝中为官后,“密谋两人组”的山阳王刘荆和虎贲中郎将梁松对郑众另眼相看。
为了能把郑众拉拢过来,他们甚至不惜重金去收买郑众,想让他任通义(可出入宫中),当他们的“走狗”,替他们办事。
然而,面对两位当朝贵人抛来的橄榄枝,郑众却拒而不接。他是这样说的:“太子将来是一国的君王,没有随随便便与外人交结的礼义;我们汉朝一直以来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藩王不应该私下与宾客交往。”
梁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见郑众敬酒不吃吃罚酒,威胁郑众道:“这是上级领导的意思,是不可以违背的。”郑众不为所动,淡淡地回道:“与其犯法而获刑,不如坚守正义而死。”
梁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当他准备对郑众下毒手时,刘荆却觉得他是个特别的人,出面阻止梁松说,人各有志,不再勉强他了。
后来,等到刘荆和梁氏相继出了事,有许多宾客受到牵连,而遭到一网打尽,唯有有先见之明的郑众平安无事。如果用句专业术语来形容郑众就是“有骨气”。
战国时代的孟子,有几句很著名的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意思是说,高官厚禄收买不了,贫穷困苦折磨不了,强暴武力威胁不了,这就是所谓大丈夫。大丈夫的这种种行为,表现出了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我们今天就称之为有骨气。
著名作家周立波在《暴风骤雨》中曾经说过:“可是穷人要有穷人的骨气。我那媳妇也和我一样,不乐意向谁去低头。”
而郑众就是这样一个有骨气的人。
有才气,有骨气,有志气,郑众这样的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刘庄继位后,郑众的仕途生涯出现了转机。永平初年,郑众获司空府辟命,以通晓经典任给事中。后来迁任越骑司马,并留任给事中。
官不大,但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很快,刘庄交给他一件大事叫他去办:派他去北匈奴进行双方友好往来的洽谈和交流。就是这次去北匈奴,郑众再次让我们眼前一亮,再次向我们展现了他的才气、志气,更重要的是骨气。
史上最牛B的使臣话说,郑众带着汉明帝的千叮咛万嘱咐,带着百姓的殷切期待,带着他的交流团,一路跋山涉水,一路风尘仆仆,一路风雨兼程,一路高歌《祖国我爱你》,昂然而行。抵达北匈奴时,虽然没有人比黄花瘦,也是人有菊花淡了。
按理说,来自大汉的使臣应该会得到北匈奴热烈而隆重的接待,然而,郑众不会料到,他们到达时,穷凶极恶的蒲奴单于正用一双狼虎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仿佛想一口吞了他似的。一场比高考还严峻的考验接踵而至。高考考的是知识,而匈奴考的却是骨气。
可惜的是“考生”郑众并不知情,或者说郑众并不把自己当考生来看。他从小熟读诗书,是经学大师,“夷夏之辨”自然牢记在心,因此他来到北匈奴,眼中关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汉皇朝。
“见了单于大王,还不下跪!”北匈奴营帐前刀枪林立,士兵们齐声喝道。比“狮子吼”不知响N倍。
面对“下马威”,郑众不惊不惧,径直走到蒲奴单于前面,直视着他,竟不拜亦不作揖。蒲奴单于见郑众如此无礼,气得脸红脖子粗,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们汉人见了君亲师都要跪拜,见了我们匈奴单于为何不拜?”蒲奴单于手下喝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郑众勃然道:“你们夷狄之有君王。我堂堂汉使,只跪拜大汉天子,不跪单于。”
“欺人太甚,给我绑了。”蒲奴单于终于忍无可忍,立马命左右把郑众绑成了个“拴马桩”。并且下了两条命令,不给水喝,不给饭吃,试图威逼郑众屈服。
接下来是郑众展示骨气的时候了,只见他双眼望天,面带轻蔑地说道:“堂常汉使,死则死尔,岂能向蛮夷低头?”
蒲奴单于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急了,要知道,一条人命是小事,但如果因为这条人命严重影响了与汉朝的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赶紧说了句“且慢挥刀”和“刀下放人”,马上派出使者,护送郑众返回洛阳。
然而,谁也想不到,蒲奴单于一面跟汉朝进行双边友好洽谈,一面却做着不友好的事。
他派出使者跟随郑众到汉庭,名义上是“回礼”的需要,实际上却是为了到南匈奴接应须卜骨都侯。原来,北匈奴找汉朝又是和亲,又是通商,又是遣使,又是……总之,严重影响了南匈奴与汉朝的关系,甚至其内部出现了一些猜疑。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怨恨之下,便要求北匈奴派兵来接应,他们要重新归附北匈奴。郑众是个精明人,刚刚出塞便发觉有情况,暗中派人“蹲点追查”,竟然抓到了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的信使。
郑众回到洛阳便向刘庄提了一个建议:在边境上重新设置大将,以防南北匈奴做出“眉目传情”之事。
郑众的建议引起了刘庄的高度重视,正在这时耿国长子耿秉也向刘庄进言说:“我们之所以边陲不宁,就是因为匈奴。以战去战,盛王之道,现在大汉国力强盛,不如放弃先帝的休兵安民之策,锐意北伐,一举剿灭此虏。今北匈奴往西北迁徙,控制西域,我们应当先击白山(今天山),再占伊吾,后破车师,同时通使者于乌孙,此前朝所谓断匈奴右臂之策啊!”
刘庄经过考察,很快下令置度辽营,命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事务,率领黎阳虎牙营的兵士,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又遣车骑都尉秦彭,出兵屯田美稷,以监制南北匈奴。
这年秋天,北匈奴蒲奴单于果然派兵去朔方一带接应须卜骨都侯,为了渡黄河还带上了马皮缝制的渡河工具。这种马皮船在陕北现在仍有使用,就是用马皮缝制个大口袋,吹满气,抱住渡河,相当于一个救生圈。当北匈奴人来到五原郡,却发现一座座汉军大营如雨后春笋般屹立在边界上,而南匈奴须卜骨都侯根本没敢行动,用句话来形容就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只见牛马,不见援军。
说好了的事,怎么能反悔呢?北匈奴蒲奴单于一怒之下,立马来了个“迁怒”,派兵包抄边郡,进行烧杀抢掠,结果闹得河西一带鸡犬不宁,关塞立即启动了预战报警系统,城门昼闭,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北匈奴做事如此出尔反尔,如此不讲诚信,刘庄很生气,后果是,想再派郑众出使北匈奴,去质问北匈奴蒲奴单于一个问题:你究竟想干什么?
刘庄和父皇刘秀一脉相承,在处理匈奴问题上,能不动武就不动武,能和平解决最好。
面对这样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出人意料的是,郑众却婉言拒绝了: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难不成怕去了再次被非法拘禁?”这是刘庄心里的疑惑。
“此时如果再出使北匈奴,不但没效果,反而有恶果。”郑众说着,马上就进行了解惑:“北单于之所以要向汉派使者,是想要离间南单于的部下,坚定三十六国的决心。又宣扬与汉和亲,向邻近的敌国夸耀,使西域想归顺大汉的人窘迫疑惑,使留恋本土的人不再向往中原之国。汉使者一到,他们便傲慢且充满自信。如果再派使者去,他们必然自认为计谋得逞,那些劝单于归顺大汉的大臣们不敢再说话。
如果这样,南匈奴就会动摇归汉的决心,乌桓就会产生背叛的心思。
南单于长久居住在汉地,完全了解知道地形及控制情况,一旦他们背叛汉朝廷,马上就会成为边境的祸害。如今幸好有度辽将军的军队威震北部边疆,因而虽然我们不派使者去,南单于也不敢背叛而成为祸害。”
对此,他还举了一个例子,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郑众不愧才高八斗,问题分析得很透彻,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个中缘由。
然而,刘庄却不接受,理由很简单,三个字:没面子。我叫你出使北匈奴,你推三阻四,公然违背我的命令,分明是不把我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嘛。于是乎,马上给郑众回了八个字:收拾行囊,赶紧上路。
郑众接到回信,面如土色。但君命不可违,他只好悻悻上路。一路上的情况是: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飞纵千里山,天边归燕披残霞乡关在何方,风沙挥不去印在历史的血痕,风沙飞不去苍白海棠血泪。
郑众并没有停留在嘴上,而是来实际的,他一边走一边唱一边写——写信给刘庄。
一封二封三四封,五封六封七八封,眼看信笺如雪花般飞到办公桌前,刘庄怒了:既然让你免费到大漠旅游,你不乐意,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让你回来吧,回来体验一下监狱的生活吧。
可怜的郑众因此而锒铛入狱。后来,赶上大赦天下,刘庄便让郑众回家种红薯去了。此后刘庄见到从匈奴那里来的人,询问郑众与单于争执礼仪的情况,他们都说匈奴中传说郑众意志坚定、雄壮勇武,即使是苏武也不过如此。于是再次召郑众为军司马,派他与虎贲中郎将马廖攻打车师。行到敦煌,拜郑众为中郎将,护卫西域。正赶上北匈奴威胁车师,包围戊己校尉,郑众发兵救援他们。接着,郑众升为武威太守,他谨慎地整顿边防,匈奴不敢侵犯。后来,郑众被迁升为左冯翊,这个史上最牛B的使臣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6、开战:击北匈奴四部曲
果然,刘庄的不明了态度,产生了不良的后果。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西域三十六国见汉朝与北匈奴往来如此频繁,进而认为汉朝不会再为西域诸国出头,坚定了跟着北匈奴走的信心。
此后,北匈奴一面出兵骚扰汉朝边塞,一面打着东汉的旗号,继续控制西域。东汉的势力范围却一直局限在玉门关以内。
仁义有时尽,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眼看北匈奴越来越放肆,忍无可忍的汉明帝决心改变光武帝的消极“防守”政策,用武力打击北匈奴。
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刘庄召开了一次军事扩大会议,讨论动武的问题。参会人员都是主张“武力派”的代表人物:帝让谒者仆射耿秉(耿弇侄子)、显亲侯窦固(窦融侄子)、太仆祭肜(祭遵之弟)、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等人。
刘庄主持会议,并且首先说出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耿秉是名将耿国的儿子,身体强壮,腰带八围,而且博通强记,能说司马兵法,尤好将帅之略,曾屡次上书建议出击北匈奴。会议一开始,耿秉率先站出来发言,首先,他简明概要地回顾了当前形势,指出汉朝之所以虚费边币,边陲不宁,就是匈奴惹的祸;其次,他热情洋溢地阐述了进攻北匈奴的全盘计划,提出了打击北匈奴的“四部曲”。
第一步,进攻白山(即天山),夺取伊吾(今新疆哈密西),打败驻守在此处的北匈奴呼衍王部军队;
第二步,打败车师,派使者联络乌孙等西域各国,以切断北匈奴的右臂;
第三步,以伊吾为根据地,打败另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折断北匈奴的左角;
第四步,对北匈奴发起会面攻击。
耿秉的作战计划很是详细精密。随后,祭肜等人在他提出的四部曲基础上进行了一些补充。他们一致认为,四部曲的第一步是关键,关系到整个作战计划成功与否。汉军在大举进攻白山之前,应该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在东部边境分散北匈奴的兵力,从而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最后,刘庄进行了总结发言,他认为这次会议开得很好、很成功,作战计划很好、很详细,具有较强的操作性,他本人完全赞同。
一国之君同意了,对北匈奴动武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于是乎,公元72年12月,刘庄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秦彭为骑都尉,率军出屯凉州,开始对北匈奴的作战准备。
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二月,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汉明帝刘庄对北匈奴的反击迈开了实质性的一步,正式宣战。接着,他照先前就制订好的作战计划,派出四路大军,攻打北匈奴。
四路大军,以第二路和第三路为主攻,第一路和第四路为辅攻。
出兵之日,刘庄在洛阳北门为四路军士设宴送行,刘庄敬过三杯壮行酒,然后解下佩剑,以手击剑唱起了高祖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庄唱毕,将佩剑赏给祭肜。祭肜感动得匍匐在地,涕泪交加,向明帝立下军令:此次出征,定要克期成功,以报皇帝知遇之恩。然而,而真正笑到最后的却只有一路——窦固领军的第二路军。当然,这不是其他三路军总指挥的作战水平问题,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相对于窦固来说,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便是运气。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这四路军的进展情况。
第一路军虽然是“辅军”,但在刘庄的作战计划里,却是一支非常重要的军队,攻击的目标是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于涿邪山,如果能成功,就会牵制北匈奴的大量兵力,从而为其他三路军的进攻赢得时间和机会。因此,第一路军总指挥是大名鼎鼎的祭肜。
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匈奴、鲜卑联合向汉帝国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势。匈奴在这一年里对北边郡县的大肆侵略,牵制了汉军的主力。
而鲜卑乘此机会在东北直接对辽东发动猛攻,却没想到祭肜留给他们的是雷霆一击。这一仗斩敌三千,加上投水而死者,鲜卑几乎全军覆没,另外汉军又收获数千马匹,大获全胜!
建武二十五年(公元49年),祭肜向塞外的鲜卑传达了可以修好的信号,并且分析利害,让他们清楚和汉帝国友好往来的益处。鲜卑自然清楚其中的好处,作为落后的蛮族部落,如果归附帝国,会有大量的赏赐,这无疑是鲜卑人所垂涎的。而面对重新统一的帝国,通过抢掠是得不到的,尤其是祭肜大人的威武,更令人望而生畏!
于是鲜卑首领偏何派来使者奉献特产,表示愿意归顺。祭肜不失时机地接纳安抚,回报赏赐。
很快,鲜卑就对匈奴开战,并斩首二千余级送到辽东报功。此后,鲜卑每年都与匈奴互相攻击杀戮,所斩获的首级报送帝国接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
辽东一战,祭肜作战勇武,招诱鲜卑,又大获成功。如此,恩威并施,一打一拉,展示出了高明的军事、外交才华。祭肜身形魁梧有勇力,为人稳重有恩信,为夷狄所敬畏信服,都愿意为之尽力效命。
当初“三虏连合”与汉为敌的局面已经被打破,鲜卑归附,匈奴也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扣塞称臣,北匈奴逐渐向西北方向迁徙,只有乌桓的赤山一部还不时袭扰汉境。赤山乌桓的屡次侵犯,不能被禁止,光武帝下诏谴责州郡。当然这是在祭肜所管辖的范围之外,但是他并没有视之为身外之事。此时偏何已经是祭肜的得力爪牙,并且作战有力,服从指挥。祭肜再次将这个任务交代给他,激励他出击赤山。偏何得令,于永平元年(公元58年)血战乌桓,大破之,斩赤山首领,将首级提到辽东献与祭肜。汉军不必出动,强寇首级已经传送到帝国郡城,祭肜的威望大震,当初匈奴、鲜卑、赤山乌桓危害汉边,如今已全部解决。
祭肜就在辽东太守的位置上一直做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如同一尊不可战胜的神将,震慑东北,内外无不敬畏服从。他为人简朴,做地方高官这么长的时间,蛮夷部落酋长的馈赠是少不了的,他既没有接受这些,也没有为自己经营什么田地产业,以至于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几件。
在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祭肜被升任为九卿之一的太仆,来到洛阳做官。汉明帝知道祭肜简朴如此,厚加赏赐,各种器用无不悉备,并经常感慨他可以大受重用。于是,这次对匈奴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中,他被刘庄派上了用场。
应该说刘庄对祭肜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还专门给他这一路军安排了向导——南匈奴左贤王栾鞮信,希望祭肜这次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事实上,祭肜也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然而,他不会料到,事实与他所想相反,他带来的却是“意外之忧”。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向导南匈奴左贤王栾鞮信身上。南匈奴左贤王栾鞮信为人狡诈,气量狭小,与雷厉风行的祭肜向来不和。这次,两人同军,但却“形同陌路”,如果两人仅仅停留在“冷战”阶段那倒也罢,问题是,左贤王栾鞮信害怕祭肜再建新功。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后,他们占领了一座小山,左贤王栾鞮信告诉祭肜说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涿邪山。祭肜于是令人哨探,围绕小山方圆百余里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匈奴人,在事实面前,祭肜最终不得低下高昂的头颅,无奈地叹道:“北匈奴应该是听说我们来,害怕得不羞遁走了吧,与其在这个荒芜之地逗留,不如班师回去待命。”于是,命令三军回师。
结果,他们前脚刚回来,栾鞮信后脚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向刘庄打了一个小报告,说祭肜贪生怕死、畏敌不进。
由希望变成失望,刘庄当然发怒了,看了栾鞮信打的小报告,更是怒不可遏,立即派人将祭肜抓起来关到监狱里去了。被免官接受调查,“双规”后的祭肜自然很是气愤。朝中毕竟还有正直之士,他们上书据理力争。过了一段时间,刘庄的气消了大半,他也知道老将祭肜冤枉,于是下诏放人。
祭肜为人刚毅厚重,最重名节,史赞其“虽条侯(周亚夫)、穰苴(辅佐齐桓公成为第一个中原霸主)之伦,不能过也”,祭肜一生为汉朝镇守边关,把军人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孰料在白发满头之时,竟然被人指责贪生怕死、怯懦畏战,这是对他的最大侮辱,这是对他一生的全盘否定。
从监狱回到家中,祭肜即吐血不止,死前他叮嘱儿子,我奉命出征,却不能完成使命、立功报国,一世清名蒙羞,死都不能瞑目,论义不可无功受赏,将从前朝廷赐我之物全都登记上缴,在我死后,你等应当继承我的遗志,自己到营中投军,在两军阵前效死!切记,切记!
刘庄很器重祭肜,闻祭肜气死,嗟叹良久,于是下旨抚恤。辽东军民得知老帅屈死,集资修建祠堂,四时祭祀。乌桓、鲜卑更是怀念祭肜不已,每次朝贺京师,必然到祭肜坟冢拜谒,仰天号泣。后来,刘庄宣布祭肜所立清约仍然有效,鼓励鲜卑人攻击北匈奴。祭肜生前戍守边关三十年,死后能得到这么多称颂,也不枉此生了。
与第一路祭肜的冤相比,第三路军、第四路军更冤。第三路军他们虽然没有向导从中作梗,但自己却走错了路,在横越沙漠六百里,抵达三木楼山后,没有望见半个匈奴人的影子,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而第四路军没有走错路,一路顺风顺水地按期抵达匈河水畔,但他们厚重的脚步却惊醒了原本沉睡中的北匈奴军,他们根本不和汉军交锋,马上就来了个“坚壁清野”,飞快地遁走了。最后,也只能悻悻返回。
三路军都是不放一枪一炮无功而返,唯一剩下的就是第二路军了。
事实上,刘庄在派兵时,就对第二路很看重。这一路军进攻的是北匈奴的军事要地白山,派出的将领也是重量级人物——窦固。
相对于前三路,第二路军显然幸运许多,他们一路几乎是顺风顺水地抵达了白山脚下,并击溃了驻扎在此处的北匈奴呼衍王部,斩杀一千余人。之后一路追到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夺取了伊吾卢(今新疆哈密)地区,并专门设置了宜禾都尉,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开始在此屯田,建立了汉朝在匈奴最前沿的军事基地。
至此,刘庄一手策划的对北匈奴动武行动第一回合交锋到此告一段落。四路军马,三路无功而返,只有第二路窦固干掉了敌人一千多人,捎带了一点儿战利品而归。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刘庄想要的,对于心高气傲的刘庄来说,他马上来了个论功行赏。赏的自然是第二路军了,窦固因功被擢升为特进(地位仅次于朝廷三公),士兵们也得到了不菲的军饷。云中梦魇汉朝对北匈奴动了武,北匈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马上组织人马,开始了反击。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北匈奴骑兵大举入侵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县)、渔阳郡(今北京密云之南),一场边疆大战拉开了序幕。北匈奴原本势在必得,然而,他们不会料到,他们此番并没有讨到好果子吃,因为他们遇到了廉范。
然而,廉范不会料到,就在他升任云中太守不到几个月的时候,严峻的考验不期而至了。北匈奴为了报复汉朝,派大军来侵犯边塞,烽火连天。按旧例,进犯的敌人超过五千,就应该写信给邻郡求救。
部下都把求救信写了,结果廉范说,一群乌合之众,自己可以搞定,不用写信求援。说完,亲自率领士卒去御敌。因为敌众我寡,廉范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是双拳敌不过四手。
俗话说,得道者天自助也。就在廉范的军队陷入危局时,老天似乎被廉范的精神所感动,来帮他了。这时老天来了个闭门羹——天黑了。面对天赐来的良机,廉范没有让机会白白地溜走,立即使出了三十六中的一招——疑兵之计。具体操作如下:让士兵们各自绑两个火把,举在头上,军营中就像繁星,总之,汉军就像是在闹海——惊天动地。
匈奴人远远看到火光很多,以为汉兵救援部队来了,很震惊,打算等到天亮便出发——撤退。
然而,当天夜里就在匈奴人休整时,廉范却没有闲着,他杀牛宰马,犒劳三军。待到天快亮时,廉范率军队一起冲杀出来,以雷霆之势,眨眼间便斩杀了敌军数百人。
匈奴人大为震惊,吓得赶紧撤退。战场上人多马杂,如果不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撤退,要想全身而退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就在撤退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仅此一项便死伤一千多人。退回去的匈奴人痛定思痛这才想起来,云中郡一直是他们的“伤心地”。
二百多年前,他们的祖先入侵中原时,就在云中郡栽了个大跟头。那时的云中郡太守是飞将军李广,再往后是魏尚,他们两人的成功反击,打得匈奴人此后总是绕开云中郡。
祖先们都不敢来犯云中郡,而他们现在却来犯,虽然此时早已物是人非,虽然当年的李广、魏尚,如今变成了廉范,但结果是一样的。江山各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碰了这么大一个大钉子,再回想起云中的梦魇之处,北匈奴人心里的阴影越来越强,从此,再也不敢来犯云中郡了。
7、班超:是金子总会发光
窦固一飞冲天,坐上大汉王朝的第四把交椅,顿时感到了肩上所挑的沉甸甸的担子。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在边疆方面干出一些成绩来,一来作为感恩,二来作为报恩。可是,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匈奴,取得的效果并不理想,这让他明白,要想打败匈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如果能把西域争取过来,那就事半功倍了。一来牵制住了北匈奴,二来为汉朝减少了宿敌,一举两得。
联合西域,共同对付匈奴。随着窦固这个外交政策的出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班超由此登上了历史舞台,演绎出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经过在营中千挑万选,终于确定了出使西域的使者,他就是军中代理司马班超。
班超,字仲生,扶风郡平陵人,是著名史学家班彪的小儿子,著名史学家班固的弟弟。
班家都喜欢读史,当然,与父亲班彪和哥哥班固读史是志在做学问不同,班超读史是为了圆理想。他想在改变历史方面做出一番贡献来。
然而,正当班超为了自己理想而读书的时候,父亲班彪去世了,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家境顿时陷入困境。生活很容易解释,一个是为了生,一个是为了活。于是乎,班超跟随母亲孤儿寡母地来到洛阳,投奔时任校书郎的哥哥班固。
班固也只是个校书郎,那么一点儿工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随着班超和母亲的到来,他便是一人吃不饱,全家都挨饿了。于是乎,少年的班超本该还在读书的年龄,却只能工作了——帮人抄书。
这份工作十分无聊枯燥,班超每天埋首官府的会议文件中,他对这些所谓的绝密文件有说不出的厌倦。但是为了要奉养老母,为了生计的需要,他只能埋头苦干。
长此以往,班超还是忍不住满腹牢骚,一天,掷笔感叹道:“大丈夫即使没有远大的志向, 也应该像傅介子、张骞一样立功于异域,靠业绩来取得侯爵之位,我怎么能一直从事这些侍奉笔砚的事呢?”
旁边的抄书郎都笑他,得了吧,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能有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班超不屑地撇撇嘴,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班超说这句话时,是否想起三百年前大泽乡的那个雨夜,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农民领袖陈胜揭竿之前发出的起义宣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班超说完这句话,不想再和他们拌嘴,便独自一人走到了大街上,结果碰到了个算命先生。平日里,班超是不信这些的,这时,他一时心血来潮,便算了一卦。哪知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你额头如燕,颈脖如虎,飞翔食肉,现在虽然是一介布衣,但将来可不得了,那是于万里之外封侯的相啊。”
这么好的命,按庙堂抽签来说就是上上签了。好了,命算了,接下来该干嘛还得干嘛去了——回去继续抄书。
乐躬耕于陇亩兮,以待天时。班超的“天时”很快就来临了。
不久,因为哥哥的缘故,班超被汉明帝任命为兰台令史。兰台是汉朝收藏图书的地方,兰台令史的职责就是典校图籍,治理文书,在皇帝和群臣之间行使“监察”和“上传”的职能,可以说是位卑而职重。
当然,这与班超的理想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
直到永平十六年,汉明帝四路出击北匈奴,车骑都尉窦固奉命出兵。班固与窦固的私交不错,他向窦固推荐了自己的弟弟班超。窦固便起用班超做假司马,让他率领一支军队攻击伊吾。结果,班超在经过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时,率军成功斩了数百敌人而回,一时间名声大震。
因此,班超也得到了窦固的赏识。
公元73年夏天,上天突然降大任于班超,在打通西域的外交政策上,班超理所当然地成为窦固青睐和寄予厚望的第一人选。他和从事郭恂率领三十六名勇士出使西域,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感人至深的“西游记”。
西域原有三十六国,汉哀帝、汉平帝年间,因为内乱分裂为五十五国,王莽贬王为侯,由是西域怨叛,与中国绝,复役属匈奴。匈奴敛税重刻,诸国不堪命,建武年间,诸国纷纷遣使求内属、请都护。
光武帝刘秀以天下初定,未遑外事,不许,诸国遂乱,莎车王贤侵凌诸国,诸国更相攻伐。
后来的情况是:鄯善灭小宛、精绝、且末;于阗败莎车,灭渠勒、皮山。目前南道上鄯善、于阗两国最强。北匈奴闻于阗败莎车,遣五将发焉耆、龟兹十五国兵三万余人围攻于阗,于阗王广德降,以太子为质,岁给罽絮,北匈奴派使者监督于阗国政,于阗暂降于北匈奴。形势之严峻可想知而。
班超所带的“西游团”,出使的第一站是鄯善(今新疆罗布泊西南)。鄯善国即古时的楼兰,西域三十六国之一,西汉时改名鄯善,在今新疆罗布泊西南,新疆鄯善县。公元四十六年,鄯善王安曾上书要求归附东汉,并且请求汉朝派兵“保护”,然而,当时的光武帝刘秀正致力于国家的经济建设,再加施行“和平共处”的外交政策,无暇东顾,婉言拒绝了鄯善王安的美意。当时西域的形势很微妙,西域各国各怀鬼胎,相互吞并。而匈奴为了迫使西域各国臣服于他们,使出的手段是:武力加外交,一边用强大的武力震慑,一边用舆论进行威逼。正是迫于这种压力,鄯善王无奈投靠了匈奴。
因此,班超出发前,就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他知道,西域各国现在可都是匈奴的属国,此去肯定是像在惊涛骇浪中航船一样,必定波涛四伏,必定凶险万分。是挑战,也是机遇,班超知道风险,但也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闲话少说,话说“亲善大使”班超一行风尘仆仆地到达鄯善时,鄯善王广对他们的到来非常高兴和热情,毕竟在这之前两国已经断交六十多年了。
六十年,时间长河一首歌;六十年,岁月轮回一甲子;六十年,恍若隔世一春梦;六十年,物是人非一声叹。鄯善王显然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握着班超的手嘘寒问暖,直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接下来,安排了丰盛的“接风宴”。接连三天,大摆宴席,好酒好菜好肉应有尽有。
因此,班超等人直呼鄯善人就是好,生活处在了小康水平。然而,很快,他们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从天堂跌到地狱。如果说前三天是“国宴”,那么后三天就是“僧宴”,全是清一色的素食,而且还是咸淡不一。
班超问部下们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鄯善王广对我们的态度冷漠了许多吗?”
部下们说:“感觉到了,伙食的变化比娃娃的脸还要快。”
班超问:“从最受欢迎的人,到最不受欢迎的人,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部下们说:“夷族胡人向来人心无常,喜乐无常,变化无常。”
“NO,你们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实质。从鄯善王广的态度变化可以看出,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从国宴到僧宴,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鸿门宴了。”班超看着部下惊愕的脸,顿了顿才接着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匈奴之使者也!”
班超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马上上演了一幕“捉放曹”。乘胡人侍者送饭的时间,班超来了个突然“亮剑”:“匈奴使者来了几天了?不如把他们叫来跟我们一起共餐啊!”这位胡人侍者明显属于胆小如鼠的那种,面对班超的突然“逼宫”,他心中一颤,嗫嚅道:“他们来了三天了,住在离此地有三十里的鄯善星级宾馆,正享受着星级服务,你们想见他们一面,恐怕有点儿难度。”
“哦,见他们有难度,但抓起你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班超手一挥,部下们便把胡人侍者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班超立即把三十六个部下召集到一起,来了个团聚——喝酒。
在酒酣耳热之际,班超昂然地对众人说:“我们同在绝远荒域,如今北匈奴使者才来几天,鄯善王已不讲礼数了,若是匈奴使者命令他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到那时,我们的骨头就只有喂豺狼的份儿了。现在是我们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大家说怎么办?”
部下们齐声道:“如今,身处这种危亡之地,不管怎么办,就是不能‘凉拌’。要死要活,现在全凭司马的一句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了部下的支持,班超底气大增,豪气十足地道:“为今之计,只有利用夜晚大做文章,采取火攻的办法进攻匈奴使者。深更半夜,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虚实,火光一起,定会感到害怕,慌张中便会乱了阵脚。我们趁机便可以把他们一窝端。消灭了匈奴使者,鄯善王自然会害怕,肯定会回心转意,如此,我们就大功告成了。功成名就在此一举,关键看大家能否齐心协力了。”有人见唯独从事郭恂没来,便提议说:“如此大事,班司马是不是应该跟郭从事商量一下?”哪知,班超一听怒不可遏:“是福是祸在此一举。而郭从事只是个平庸的文吏,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害怕。如果因此而泄露我们的计划,到时候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大家一致称是。
班超声色俱厉,众人便无异议,都说跟着他干就是。
夜,夜幕,夜幕刚刚降临,班超带部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向三十里开外的北匈奴使者驻地进发。到达目的地时,天空开始刮大风。看到大风起,汉高祖刘邦会大声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汉武帝刘秀会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大诗人李白会吟道:“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但此时,我们的班超同志,吟出的却是:“风高好放火,月黑好杀人。”
月黑风高,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班超来不及休息,便马上决定对匈奴使者驻地发起进攻。因为只有三十个人,力量对比悬殊,面对数百匈奴人,只有出其不意,以巧取胜。班超马上进行了安排部署,三十个人分成两队,一队由十人组成,所持工具为锣鼓,躲到匈奴人的帐房后面,负责敲锣打鼓。班超吩咐:“看见火起,就要一齐擂鼓呐喊。锣敲得越响鼓打得越响便越成功。”二队由二十人组成,所持工具为刀枪弓弩,负责打杀敌人,并不要求他们冲锋陷阵,而是埋伏在匈奴使者驻地的大门两旁。班超说:“不用冲进匈奴的营帐里去,只要以逸待劳,守在出口,等匈奴士兵出来时,举刀砍杀便是。”安排完毕,班超开始他的神奇之旅,他开始顺风纵火。天干物燥,风高物燥,火一点便如串连起来,顿时,火光冲天。第一队负责锣鼓的十人,见状锣鼓齐鸣,杀声震耳,声势喧天,正在梦乡中的匈奴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下乱作一团,纷纷选择了出逃。但此时,班超带领二队二十人的刀斧队正恭候多时,他们手起刀落,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总之,连杀三十余人后,唬得其余匈奴人不敢再出来白白送死,结果是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不出来的便选择了火葬,化为灰烬,倒省了不少后事。搞定了匈奴团后,第二天一大早,返回来的班超给鄯善王广请安,并且送上了北匈奴使者的头颅。鄯善王广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北匈奴使者全部死亡,消息传开,整个鄯善国上下都震恐了,汉朝的使者如此强悍,那么汉朝的武力更是不得了啊!
见达到了预期效果,班超趁机对鄯善王广晓之以理,宣扬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劝其摆脱北匈奴,归附汉朝。
到现在木已成舟,是彻底把北匈奴得罪了,鄯善王眼下别无选择,只得表示愿意归附汉朝,并主动提出把王子送到汉朝作为质子。班超一把火重新点燃了西域。这是一把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和汉朝断绝往来六十五年的西域又开始往来。也燃起了窦固的欢心,他十分高兴,部下马到成功,这和自己独到的眼光是分不开的,他把联通西域的盛举向明帝刘庄作了详尽的汇报。
刘庄很欣赏班超的勇敢和韬略,马上任命他为军司马,再度出使西域。这一去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8、疏勒:于阗不相信眼泪
临行前,作为“老上司”的窦固对班超还是很关心的。于是乎,问他要带多少人马去。
“多乎哉不多也,少乎哉不少也。”班超如是答道。意思是说,不多不少,只要带着原来的那三十六个人就行了。
“是不是太少了点儿啊?”
“兵贵精而不贵多。”班超答。就这样,班超拒绝了窦固的好意,领着他的原班人马三十六人,再次踏上征途。
这一次,班超选择的第一站是于阗(今新疆和田)。班超之所以这样选择,那是有原因的。
这里不妨先来看一下西域的情况。西域原有三十六国,汉哀帝、汉平帝年间,分裂为五十五国,到王莽时期,“无人监管”的西域发生怨叛,便与汉朝决裂,投入匈奴的怀抱中去了。如果说西域不是什么好鸟,那么匈奴也不是什么好林子,他们对主动投怀送抱的西域各国征收苛捐杂税,结果匈奴人的腰包鼓了,而西域人的气囊也鼓了,长此一往,这日子还怎么过?于是,在猪狗不如的日子里,他们又想到了汉朝的种种好处。在光武帝时期,西域各国纷纷选择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寻求归附汉朝,寻求汉朝的庇护。然而,当时的光武帝刘秀正全心全意治理国家,无暇无心去关照西域,于是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莎车王贤侵凌诸国,致使西域各国发生了大动乱,结果鄯善消灭小宛、精绝和且末三国,于阗击败了莎车、渠勒和皮山三国。而鄯善、于阗两国也一跃成为西域最强两国。
北匈奴见西域大乱,自然不能不管,于是派遣五员大将,征发焉耆、龟兹等十五国兵共计三万余人围攻于阗。于阗王广德见北匈奴来势汹汹,很识时务地以太子作为人质献给北匈奴,表示愿意归附。北匈奴同意了于阗的请求,派使者监督于阗国政。于阗彻底成了北匈奴的“附属国”。
班超上次拔掉了鄯善这个“难剃头”后,第二刀决定从于阗动手,搞定现在西域实力最大的于阗,对稳定整个西域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班超一行到达于阗时,情况比第一次还要糟糕,于阗王广德因为新破莎车,又有匈奴遣使监护其国,双管齐下,自然是不可一世。面对班超的到来,根本就没把班超使者团当干部看。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直接叫翠花上了一道大菜——酸菜(饭是酸的,菜是咸的,茶是淡的,礼是粗的)。
如果仅仅是受个冷遇那倒也罢,关键是匈奴使者与于阗巫师相勾结,令巫师在广德要“林黛玉”——驹马。巫师当时是这样恐吓广德的:“神已发怒,问我们为何要倾向汉朝?汉朝的使者有一匹神马,快去找来给我做祭品!”神有要求,于阗王不敢怠慢,即刻派宰相私来比向班超索求驹马。
面对巫师的无礼要求,班超倒显得很自然,他哈哈一笑,说:“一匹马算什么,我给了就是了!只是我不知道哪匹才是天神所求之驹马,还得请巫师亲自来挑选才对啊!”
巫师听说很是高兴,心想,汉朝这些使者倒是蛮识时务的嘛。于是乎,很快就大模大样地来选马了。巫师是相马之意不在马,而班超也是送马之意不在马,就在巫师在宝马之间流连忘返时,班超开始行动了,他蕴意已久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出鞘,开始“亮剑”了。
事实证明,班超的剑和六脉神剑有得一比了,从剑出手到收剑,只是一眨眼工夫,然而,就是这一眨眼工夫,巫师的人头早已滚落于地,剑上血迹斑斑,似乎在验证着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故事。手起,刀落,头飞。然后,收刀,提头,班超来到广德处,正义言词地说:“我已审明,巫师与匈奴使者串通,装神弄鬼来离间我们,欲使汉与于阗交恶而匈奴从中渔利,今日我且直面问你一言,你究竟是亲汉还是亲匈?”
当时的通讯设备虽然不发达,远没有现在的无线电设备,但广德还是早已听说班超诛灭匈奴使者、威逼鄯善的事。此时,广德表情有三:一是震惊,班超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胆识过人;二是后悔,他居然又让班超故伎重演,上演威逼闹剧;三是无奈,事已至此,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杀匈奴使者而降班超。
就这样,班超先打后收,成功地搞定了于阗国,并且没有急着走,在那里过完了寒冷的冬天。
其实,班超这样选择是有目的的,是为了等待春天的到来。果然,第二年春天到来后,班超马上开始了他的西域第三国之行——疏勒(今新疆喀什市)。
其实,班超这样做的目的不是疏勒,而是龟兹国。
西域以于阗、鄯善为最强,这两国在班超的超级手段下归顺汉朝后,其他西域各国见风使舵,纷纷表示愿意弃匈奴改投汉朝,争先恐后地派人质到京城洽谈合作事宜。然而,龟兹国却是个例外,现任的龟兹王是匈奴扶持上去的“傀儡王”,他强硬地表示,拥护匈奴的立场不动摇。
因为有匈奴的帮助,龟兹王派兵攻陷了邻近小国疏勒,杀掉疏勒王,并派了“自己人”兜题去那里当王。因此,说白了,疏勒国就是龟兹国的附属国。
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班超决定先向疏勒国下手,显然是想对其“老子”——龟兹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逼其乖乖就范。来到疏勒国国都城边时,班超把自己的部将田虑叫到了身边,直接表达自己的心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要帮我解虑啊!
“将军请吩咐!”田虑见班超如此看重自己,也颇为感动。“杀人放火的勾当我已经连续干了两回,目标太大,成了别人重点提防的对象了。这一回得你替我出马,否则就功亏一篑了。”班超道。
“田某一人之力有限,唯恐有负你的厚爱啊。”
“你不用怕,兜题不是疏勒人,疏勒人肯定不会帮助他,你劝他投降,他如果同意那就好办,不同意,你可以乘势劫持他!”
田虑闻言心中疑虑顿解,豪气顿生。于是,田虑单枪匹马来到疏勒国都槃橐。
疏勒王兜题当时正在饮酒作乐,听闻汉使来见,惊问门吏道:“汉使来了多少人?”
“单枪匹马,光杆一人。”门吏答。
“汉使模样长得什么样啊,是不是很猛的武夫啊?”兜题又问。
“唇红齿白,文质彬彬,应是一介书生。”门吏答。“他是想凭三寸不烂之舌来我这里获取富贵者啊!”两问两答后,兜题大笑着下了这样的结论。
于是,兜题便宣见田虑。两人寒暄了一阵,田虑开始言归正传,进行劝降。面对田虑的单刀直入,兜题采取的是太极推手,无论田虑怎么口若悬河,他只是含糊地应着,既不答应,也不直拒。田虑眼看直说无效,便来了间接的,索性和兜题拉起了家常。
拉家常的结果是,越拉两人关系就越近,到最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心在拉近,身也在拉近,就在两人大有断背山之势时,田虑开始亮剑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田虑突然拔出身佩宝剑,还没等兜题反应过来,明晃晃冰冷冷的宝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兜题吓得面如土色,嗫嚅道:“你……你,这是干嘛……”
“不想干嘛,只想让你跟我们走一趟。”田虑笑道,说着令兜题部下的卫兵将马牵过来。疏勒国士兵见大王被汉使劫持,竟无人上前阻拦,只是对大王行注目礼,眼睁睁地看着田虑带着兜题绝尘而去。
田虑飞驰到班超处,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就没有什么悬念了。班超押着兜题返回槃橐,班超率人直进槃橐城,召集疏勒人民,主持召开了“兜题审判”大会,会上,班超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痛说龟兹的霸道、兜题的残暴,帮助疏勒人民忆苦思甜。
“龟兹国杀害你们的国王,派兜题来给你们为王,你们为什么要拥戴他呢?”班超说。
“疏勒国小民弱,无力反抗,因此才会甘受凌辱。”疏勒人说。
“从今以后有大汉给你们做主撑腰,你们不必再害怕匈奴和龟兹,咱们立前疏勒王的后裔为王,共建美好家园,好不好?”班超说。
班超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因前疏勒王没有儿子,最后选立其侄子为王。眼看恢复了自己的政权,走出水深火热的疏勒官民报以热烈的掌声,对班超表示感谢。
“新王已立,那兜题这个旧王怎么处置呢?”班超问。
“杀,杀,杀……”顿时杀声震天,复仇的怒火正在燃烧。
“杀一虽然可以儆百,但杀一庸夫亦于事无补,不如留他一条狗命,放他回去,让龟兹国也蒙受汉朝的恩威,树立汉朝的威信,让他们自觉脱离匈奴的魔手?”班超道。
至此,搞定了疏勒国。然而,要想搞定龟兹国,就不是抓个把人能了结的事了,得出兵,得打仗。鉴于出一次兵不容易,刘庄决定把龟兹、车师的事一起解决。
至此,班超两次出使西域,各国大都归顺汉朝,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班超帮助疏勒国“复国”后,也被疏勒国人民热情地留在了槃橐。班超不会料到,这一住居然就是二十九年。满三十年那年,是班超回去的时候,却也是魂归故里的时候。
与此同时,喜事接踵而来。益州刺史朱辅报告,因为大汉的威德远播,那些偏僻的蛮夷之邦如白狼、槃木等一百余国,全都举国向汉朝称臣进贡。
班超接连搞定了西域几大强国后,其他小国见风使舵,纷纷主动对汉朝投怀送抱,派出王子到汉朝做人质。就这样,西域与汉朝中断了六十多年的关系得以恢复,开始了新的交往。
9、考验:窦固再向虎山行
本着“两手都要抓”的原则,刘庄派班超在西域大显神威、大拉赞助商的同时,也没有放弃武力征服北匈奴,毕竟智取能一能二能三,但不能总是长久下去。
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十一月,刘庄展开了对北匈奴的第二次“军事行动”。先来简单地介绍一下这次军事行动。
这一次军事行动的主帅是奉车都尉窦固,两员副帅是驸马都尉耿秉和骑都尉刘张。出发地:敦煌郡的昆仑要塞。兵力:一万四千名骑兵。作战任务就是扫除北匈奴在西域的残余势力。
窦固大家都很熟悉了。耿秉出生在将门世家,祖父是开国功臣耿况(原上谷太守)。耿况有六个儿子:耿弇、耿舒、耿国、耿广、耿举、耿霸,其中耿弇在云台二十八将中高居第四。耿秉是耿国(耿况第三子)之子,此前多次上书请求攻打匈奴。
在前一年的西域会战中,窦固军团击溃匈奴南呼衍王的军队,占领了伊吾卢城,匈奴的残军撤退到天山。这次的远征军进军到天山脚下便与北匈奴人再续“前缘”,两军交战勇者胜,结果经过一年磨刀霍霍的汉军再次展现了神奇的力量,打得北匈奴溃不成军。接下来便向西域前进,之后进攻车师国。
西汉时代,郑吉击车师,车师国一分为二,分别为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东汉建国后,由于光武帝刘秀对经营西域持消极态度,车师国重新投靠匈奴人。刘庄对匈奴实行武力攻略后,班超在西域风生水起,西域各国纷纷吃“回头草”时,车师国并没有跟着西域别的国家归顺汉朝,仍然对北匈奴情有独钟。可以说要想重新经营西域,必先夺车师。然而,在具体的进军策略上,主帅窦固与副将耿恭产生了不同意见。
窦固认为,应该先打车师前国。理由是车师后国路途远,山谷多,天气寒,深险难。而士兵们却是衣着单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身贱怨天寒”,这样可不行啊。
耿恭认为,应该先打车师后国。并且以“儿子、老子”理论为理由,集中力量先打下父亲,儿子将不战自降。
争来争去,窦固却犹疑不决,心直口快的耿恭干脆一跃而起,愤然道:“北面匈奴不是人,乃是人间天煞星;我们出兵不是贼,这个先锋我来当!”
说着也不管窦固答应与否,跨上战马,率领所属部队便向北进军了。窦固又气又无奈,气得是耿恭太目中无人了,简直不把他这个主帅放在眼里。无奈的是,耿恭人如其名,耿直秉公,是一头认定了方向就拉不回的牛,遇见他,你除了叹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事已至此,窦固只得带领大军来了个紧随其后。
然而,事实证明,耿恭“一意孤行”并不是盲人摸象般没有一点儿把握,他的部队起到了出奇制胜的作用。车师后国国王安得按常理推断,认为汉朝必然会先进攻车师前国,疏于防范,结果被跋山涉水不畏艰险的耿秉来了个一窝端,斩杀数千敌人,缴获马、牛等牲畜十余万头。
车师后国国王安得眼看再坚持下去,便只能落得个“城破人亡”的地步了,为了保存上老下小,他赶紧在城头竖起了白旗,然后打开城门,摘去王冠,跪着相迎耿恭的到来。
就这样,车师后国搞定后,起到的作用是显然易见的,车师前国国王眼看孤掌难鸣,也不是省油的灯,赶紧学车师后国,也来了个举手投降。
可以说,在耿恭的带领下,汉军兵不血刃地平定了整个车师。窦固上书建议重新设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刘庄将陈睦任命为西域都护,将司马耿恭任命为戊校尉,屯驻后车师金蒲城;将谒者关宠任命为己校尉,屯驻前车师柳中城,各设置驻军数百人。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公元75年2月,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刘庄下诏,命令窦固班师回京。西域都护陈睦、戊校尉耿恭、己校尉关宠三个百人军团成了西域的留守儿。
值得一提的是,回到洛阳后,窦固历任大鸿胪、光禄勋、卫尉。
史载,窦固久历大位,甚见尊贵,而性谦俭,爱人好施,颇得人心,这一点,窦固比他将来的那位族孙窦宪要聪明得多。窦固于公元88年去世,逝后,被赐谥号文侯。这是后话。
然而,刘庄太小看匈奴了,他原本以为这样搞定车师,西域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窦固和他的大部队也不用大材小用在西域长期待下去了,毕竟这么多军队驻扎在“他乡”,吃喝拉撒,都是要银子的,军饷的开销是一笔可观的付出。汉朝虽然不差钱,但也经不起过多的挥霍。于是,他才下了班师令。然而,他却忽略了匈奴人的反击能力,匈奴人虽然有“不羞遁走”的龌龊一面,但也有“不死鸟”的坚韧一面。你可以砍下他的脑袋,但是绝不能让他们屈服。果然,汉朝大部队前脚刚走,匈奴后脚便向西域进发了。西域这块大蛋糕,如此的诱人,如此的肥美,谁肯轻易放弃呢?
汉军的铁骑在西域大展雄威后,匈奴人以牙还牙,这次同样派出了两万名精锐的匈奴铁骑,他们在左鹿蠡王的率领下,雄赳赳气昂昂,跨过西域边境线,目标直指车师后国。谁叫你最先投靠汉军,这下报复来了。
面对匈奴的大兵压境,车师后国国王安得虽然“惊”,但却没有“慌”,更没有“投”。既然重新选择了汉朝,就不再朝三暮四,即使匈奴人武力相逼,也视死如归,毫无退缩。从这一点来看,车师后国国王安得也算是个正人君子。
当然,安得不但是个“坚强人”,而且还是个“明白人”,他显然明白自己不是匈奴铁骑的对手,并没有马上进行火拼,而是一面紧闭城门,一边派出使者,连夜向屯垦兵团在金蒲城的耿恭进行紧急求救。
陈睦、耿恭和关宠都是百人军团。何谓百人军团,顾名思义,就是每个兵团总兵力只有数百人,跟匈奴的二万骑兵相比,是龟兔赛跑——没得比。然而,本着“车师有灾,八方支援,车师兴亡,汉军有责”的原则,耿恭决定再次来个出奇制胜,想都没有想就派出三百人“敢死队”前往支援车师后王。
三百名勇士出发前,耿恭进行了誓师大会。中心内容只有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你们报效祖国,为国捐躯,为国争光,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但并没有到达前线,在半途中,遇到了大批匈奴骑兵。三百人奋勇作战,但是敌众我寡,最终全部战死,无一降者,无一被俘。汉军援军被歼灭,匈奴骑兵转而全力进攻车师后国,大破车师的军队,并阵斩其王安得。车师后国的局势急转直下,匈奴铁骑长驱直入,直奔耿恭所在的金蒲城。车师后国国王安得没有在匈奴人面前投降,虽然他明白自己显然不是匈奴人的对手。他亲率大军迎战匈奴骑兵,同时紧急向耿恭屯垦兵团发出求救信。耿恭兵团总共只有数百人,虽然与匈奴的两万骑兵相比,实在少得可怜,但耿恭还是派出三百人前往支援车师后王。虽千万人吾亦往矣。应该说耿恭是很有胆识的,而事实证明,他的手下也毫不示弱,三百VS二万,他们明明知道这一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这一去,无异于飞蛾扑火,这一去,无异于自取灭亡,但他们没有退缩,没有畏惧,没有动摇,义无反顾,排山倒海地向前冲,和匈奴铁骑进行了殊死搏斗,火光四射,血肉横飞,虽然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但他们用顽强和大无畏的精神展示了汉军的风采。
而北匈奴全歼三百救援汉军后,把愤怒的火苗“迁怒”到了车师后国国王安得身上,他们全力以赴地攻城,车师后国那点儿疲软之师如何能抵挡住他们如狼似虎的阵阵攻势呢?很快便以“城破”的方式宣告了双方实力的悬殊。
按战争的方式,“城破”和“人亡”是相辅相成的,“城破”之后便是“人亡”了。车师后国城破之后,安得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北匈奴以“屠城”的方式发泄完自己的不满后,再次马不停蹄地挥师去攻打金蒲城,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英雄气概。
然而,北匈奴却在定位上错位了,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了汉军三百敢死队和“鱼楠”的车师后国后,的确还有很多“剩勇”,然而,他们勇气固然可嘉,但汉军却不是穷寇。尤其是耿恭这样的军团,他们兵力虽然少,非但不是穷寇,而是堡垒。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现在是烽火连金蒲,义气抵万金。北匈奴两万骑兵围城,金蒲只是个百人军团,史书上虽然没有详细记载耿恭的军团人数,但我们仅仅从百人这个字义上就可以知道,百人的最高上限是九百九十九,最低下限是一百。前面已派出了三百人的敢死队,因此,如果按最高九百九十九人来计算,此时金蒲城里汉军最多也就六百九十九人。满打满算不到七百人,如何抵挡住两万匈奴士兵的“蹂躏”,这显然对百人军团是个考验,对耿恭更是个考验。
如果单从兵力来比较,形势很严峻,形势严峻得令人胆寒。对于这个百人军团来说,这是意志与毅力的较量,勇气和勇敢的考验,生存与毁灭的考验。可是正如邓小平所说的那样,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抓住老鼠便是好猫,不管是较量,还是考验,胜利才是硬道理。
耿恭冥思苦想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故伎重演——出奇制胜。他研制出了一种毒药,虽然不致命,但比致命更要命,人只要中箭,皮肤便会发生化学反应,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如同熊熊火焰在沸腾地烧烤,直到伤口溃烂,直到痛不欲生,直到生不如死。
他命令士兵们将这种毒药涂抹在箭头上,并且站在城墙上对北匈奴人大声吼道:“这是汉朝神箭,奇毒无比,威力无比,神奇无比,中箭者非死即伤,惨不忍睹,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哦!”匈奴左鹿蠡王正站在城下虎视眈眈,听了耿恭的话,冷笑道:“忽悠谁也别来忽悠你大爷我,我现在手握数以万计的军马,每人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没小小的金蒲城,还怕你们的什么鸟箭不成?”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话无好话,谈无好谈,那好,接下来,两个字:开打。
匈奴左鹿蠡王为了证明自己“口沫淹城”的话,对金蒲城发起了猛烈的强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士兵们冲向城墙后,很快便纷纷抱头鼠窜地回来了。而且不是抱着肚子就是抱着脑袋,又喊又叫,更有甚者,就是“笨驴打滚”,惨不忍睹,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汉军人数虽少,但因有居民的支持,再加上耿恭研制的新型武器,所以交战起来毫无畏色。而密如蚂蚁的匈奴军队的围攻,也减少了汉军射箭本领的强度,于是乎,箭羽如雨般落下,结果是弹无虚发,在一片哭声、喊声、叫声中,匈奴人不是满地找牙,就是全身中箭,中箭者,在巨痛难忍中发出的感慨是:“原来这就是神箭啊!”
毒药并不致命,但是给匈奴人所造成的心灵创伤却是致命的,战斗意志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情况十分危急,左鹿蠡王看得心惊胆战,眼看再这样下去,会上演“精卫填海”的凄惨一幕了,他赶紧下了收兵令。
左鹿蠡王调整了战略部署,只围不打,围而不攻。你汉朝只有这么一点儿人马,看你能坚持多久?
当然这仅仅是左鹿蠡王一厢情愿的想法,耿恭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一个人站在城墙上,默默地看着远处安营扎寨、以逸待劳的匈奴军。入夜时分,一个想法有感而出,还是重起老路——出奇制胜。
这一次,耿恭出奇制胜的具体策略是:偷袭匈奴大本营。
不到七百的兵力,去偷袭一万多人的匈奴大本营,按常理推断,这无疑是天方夜谭。然而,在耿恭眼里,只要想干、肯干、能干、敢干,一切皆有可能。
事实上,耿恭用实际行动打破了马太效应中所指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现象,在他嘴里变成了“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再次体现了弱者回首就强的道理。
夜,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就在耿恭准备出发时,老天开始发威了,首先是乌云密布,接着大风飞扬,紧接着是暴雨倾盆。
看着如此大的雨,耿恭非但没有来个“风雨愁”,而是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下达了出发令。
夜深、风狂、雨大,耿恭带领军马冒雨倾巢出动,而此时的匈奴士兵都躲在帐篷里睡得正香,美其名曰:养精蓄锐。连守卫的士兵也喝起了热酒,并且美其名曰:御寒。
一边是疏于防备,一边是全力以赴,耿恭带领数百热血男儿手持刀剑弓弩,上演的就是砍头表演赛了。很多猝不及防的匈奴人面对似乎从天而降的汉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成了刀下之鬼了。
无边大雨潇潇下,无尽人头滚滚落,耿恭带着弟兄们一阵横冲直撞地砍杀后,眼看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没有再恋战,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马上下达了撤军令。
等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匈奴士兵反应过来时,耿恭早已带领他的百人军团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毒箭,不但伤了不少匈奴士兵的身体,而且伤了更多匈奴士兵的心;偷袭,不但要了不少匈奴士兵的脑袋,而且要了更多匈奴士兵的心。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匈奴士兵虽然还没有到达心死的地步,但也到了军心涣散、人心背离的地步了。这时,左鹿蠡王只能感叹道:“汉军用兵如神,神出鬼没,吾不如也。”
说罢,无力地挥挥手,垂头丧气地撤军了。
10、奇迹:虽千万人吾往矣
事实证明,北匈奴军队就像纸老虎,一唬一吓,他们便呼啦啦地撤了。北匈奴前脚刚撤,耿恭后脚便来了个紧随,这倒不是说耿恭带着几百人的部队去追击北匈奴军,而是他们必须走——撤离金蒲城,才有活路。
于是乎,耿恭找到了新的根据地——疏勒城。之所以耿恭把漂泊的脚步定格在疏勒城,那是因这里有两大特点:一是城坚固;二是水源好(城旁有一条小河流,要知道,在西域水比黄金更重要)。
一到疏勒城,耿恭马上做了三件事:一是倾尽全力储备粮食物资;二是组织修缮城防工事;三是在当地招募了数千名兵马。
果然,不出耿恭所料,七月,匈奴人在左鹿蠡王的带领下,很快就兵临疏勒城下。耿恭再次来了个出奇制胜,他乘北匈奴人风尘仆仆地到来、立足未稳之际,率领百人军团的嫡系部队和新招募来的数千民兵,来了个迎头痛击,匈奴人哪里料到耿恭一下子弄出了这么多军队,吓得赶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调转马头就跑。
跑了一阵,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汉军也不过数千人而已,于是又调转马头进行反击,汉军便赶紧退回疏勒城里去了。接下来,北匈奴马上又来了个围城。然而,疏勒城虽小,但极其坚固,再加上耿恭早有准备,匈奴人围攻的结果是:久攻不下。
久攻不下,左鹿蠡王异常恼怒,他一边继续攻城,一边苦思破敌良策。此时正值盛夏,热得像蒸笼,匈奴士兵汗如雨下,一些士兵乘着休息间隙,纷纷到城边流过的小河里冲洗一番。左鹿蠡王仔细一看,这条小河居然通向城中,原来汉军就是靠这条小河取水用的。看到这里,左鹿蠡王眼前一亮,猛拍脑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了。
接下来,他用实际行动证实了“有”从何来。他们马上对河流进行了改扩建,并且用沙袋把河流的上游处进行了堵塞,硬生生把河流疏导向别的方向流去,通往城中的河流一下变成了干河。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阻断汉军的救命河,让耿恭跟他的守军困在城里活活渴死。
外围的河水被断,耿恭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士兵也不能做渴死的鱼,他马上在城里来了个自力更生——掘井。
然而,耿恭很快就认识到了地下水的难找,他们夜以继日地掘井,守军在城中多个地方凿井,却没有见到一滴水冒出来。而挖掘是强体力活,尤其是在仍然十分炎热的七月,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很多人活活渴死在干涸的井边。
大家都明白没水意味着什么,生死一线间,士兵们只能挤榨马粪汁来解渴。为了生存,不惜所有。然而,马粪汁也解决不了这么多士兵的渴啊,再说马粪汁也有穷尽的时候啊。
关键时刻还得看耿恭的表演。只见他赤膊上阵,亲自下坑挖井,一直挖到十五丈的深处,没有水的踪影。望眼欲穿的结果是失望,坚持不懈的努力是白用功。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意味着汉军将全军覆没。耿恭本来对自身生死看得并不重,但这关系着数千士兵和无辜的百姓性命,他不由跪地仰天长叹道:“莫非天亡我等也!”
这话似曾相识吧,很多名人陷入绝境时,就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而且以事后诸葛来看,说这句一般都很灵。三国时,司马懿被诸葛亮困于上方谷,眼看就要葬身火海时,他发出绝望的呼声:吾命休矣!结果话音未毕,天空突下倾盆大雨,浇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他乘势带领手下冲出包围圈。以至于足智多谋的诸葛亮发出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慨。
闲话少说,此时的耿恭发出绝望的感慨时,请大家注意他的细节:一是跪地,二是仰天,三是长叹,综合起来就是天地人。耿恭做到了仁至义尽,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耿恭拜完之后命士兵下坑挖井,一锄头下去,却见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溅出的水花迷离了人的眼睛。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士兵们都欢呼雀跃起来,相互打闹,相互拥抱,四溅的泉水和泪水混成了一团。
结果困了半个月,汉军还是生龙活虎,左鹿蠡王感到很奇怪,他默默地围着疏勒城转,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纳闷:汉军究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能够坚持这么久?很快,耿恭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他扛着一桶水走上城头,当着左鹿蠡王的面,“咕噜、咕噜”的从头淋到脚,然后大呼:凉快,凉快!
疏勒城里居然还有水,莫非汉军真有神灵相助不成?左鹿蠡王无奈地在心里感叹:“撼西域容易,撼汉军难啊!”于是乎,他马上对匈奴士兵叫道:“凉快,凉快,大伙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说罢,在一阵“扯呼”声中撤退了。
一个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这是一个哲学的命题。左鹿蠡王竟然在一块石头上被摔倒两次,这并不是一种偶然,而是心理素质不过硬的直接反应。归根结底,这是一个经验的问题。当然,如果大家认为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还远远没有结束。
耿恭神奇般地保住了疏勒城,然而,车师后国和金蒲城都成了匈奴人的囊中物,车师前国也面临被“吞并”的处境。匈奴人以雷厉风行的态势,力挽在西域的颓势,接下来,他们并没有小富即安,在一手抓硬的同时,一手抓软,把糖衣炮弹对准了焉耆国和龟兹国。焉耆国和龟兹国是势利小人,眼看匈奴强大,马上投入了他们的怀抱。
匈奴人野性里“狡诈”的一面又显露出来,接下来,在他们的唆使下,焉耆国和龟兹国联合出兵进攻车师前国。而东汉的西域都护府就设在车师前国,因此,要想拿下车师前国,就必需拿下他的护身符——西域都护府。
事实证明,都属于百人军团,西域都护陈睦明显不如耿恭。他没有“出奇制胜”的招数,也没有“神灵护身”的奇迹,因此,结果只能是实力的体现——全军覆没。但不管怎样,陈睦带领他的西域都护府百人军团,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在焉耆国和龟兹国联合歼灭陈睦的百人军团时,北匈奴人趁机大举南下,攻入了车师前国,随即以重兵围攻关宠屯在柳中城的百人军团。
车师前国眼看援军无望,选择了归降匈奴。左鹿蠡王两次围攻耿恭不成,此时自然不甘心。眼看形势大好,他马上联合焉耆、龟兹、车师国,第三次对疏勒城的耿恭汉军进行了围攻。一场暴风骤雨又拉开了序幕。
陈睦战死西域都护府,关宠被困柳中城,耿恭被围疏勒城,汉朝在西域的“三剑客”可谓非死即伤。
逝者如斯夫,困者如虎斗。因此,从疏勒城与柳中城发出的求援信很快便如雪片般地传到首都洛阳。
然而关宠和耿恭不会料到,他们的求救信都如牛泥入海,杳无音信;他们不会料到,他们等不到援军的到来;他们不会料到,此时的汉帝国发生了大变故,无暇顾及。他们要想突围,唯一的方式便是靠自力更生。
至于汉帝国发生了什么大变故,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先来看关宠和耿恭与匈奴人长达数月的围攻与反围攻战。
虽然人马少,虽然身处绝境,但面对困境早已处乱不惊的耿恭凭着顽强的毅力,凭着非凡的军事才能,凭着凝心聚力量,屡屡挫败匈奴联合部队的进攻。都说人心齐泰山移,联合部队看似势大,但车师军队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屈服于匈奴人,并不想真正对付汉军。因此,人心不齐,这也是疏勒城得以坚守的重要原因。
疏勒城中水是有了(有神灵相助嘛),但粮食却成了一个问题。要打仗总要先解决温饱问题啊,那段烽火连三月、粮食供应不上的日子里,耿恭与守军把疏勒城里可以吃的东西都煮来吃,老鼠、昆虫、树皮、野菜……只要能吃的都吃,到最后连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吃了。当时汉军的军装上有很多是用动物的皮制成的皮甲,放在水中煮烂了,用来充饥。这和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时,吃皮鞋、皮带等大抵差不多。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不管肠胃舒不舒服,不管能不能消化,不管明天是生是死,但现在必须撑下去。
活着就是恶心,死去便是解脱。耿恭和他的部下早已看淡了自己的生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肩负的重担和身上的使命感。只有活着才有尊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不让匈奴的阴谋得逞。就在汉军生不如死地坚守时,左鹿蠡王却突然对坚忍不拔的耿恭惋惜起来。都说不打不相识,连续的交手,虽然左鹿蠡王处于下风,这一次如不是占据天时(汉军在西域的军队少)、地利(匈奴离西域近)和人和(四国联军),他依然不会胜得这么容易,惺惺相惜的他,不忍心看着耿恭就这样与疏勒城同归于尽,便决定对耿恭采取怀柔战术——劝降。
应该说左鹿蠡王的出发点是好的,然而,耿恭会接受这象征屈辱的“招降”吗?
说服的事,都会成就一个人——使者,当然使者不好当,有成功的,有失败的,还有被砍掉头颅的,毕竟在乱世,在没有国际法律的保护下,虽然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公约,但哪天敌方如果恼羞成怒公然撕毁公约,你除了谴责还能做什么。
闲话少说,匈奴使节很快到了耿恭那里,并且开始了他的演讲。
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匈奴使者一来并没有进行滔滔不绝的演讲,而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诱人条件:我家单于答应,如果你归附匈奴,一是封你为白屋王;二是把宝贝女儿嫁给你。
双管齐下,面对匈奴的丰厚条件,耿恭先是惊愕(毕竟他已是瓮中之鳖,这样的条件未免太抬举他了),接着是愤怒(一是封王,二是招为女婿,这不是叫他卖国求荣吗),再接着是微笑(他假装答应,并请匈奴使节一起上城头观看他的升白旗仪式),最后才是爆发,到了城头后,匈奴使节正在暗自窃喜,却突然感到了钻心的疼痛,抬头便看见耿恭已把手中的刀插进了他的心窝。“你……”,匈奴使者还来不及把心中的遗言说完,便倒下了。
匈奴使者变成匈奴死者后,耿恭发话了,他对着匈奴士兵大声喊道:“这就是劝降者的下场,不怕死的就再来。有敢来劝降者,同此下场!”然后把匈奴使者的尸体当着匈奴人的面烤了吃掉了……左鹿蠡王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气得龇牙咧嘴,七窍生烟,怒不可遏,对疏勒城的进攻更猛了,更凶了,更急了,恨不得一口就把疏勒城吞掉。
然而,疏勒城在耿恭的坚守下,依然坚不可摧。
光阴荏苒,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虽然这几个月对于耿恭的汉军来说,是一个个难熬的不眠之夜,是一个个梦回汉朝之夜,是一个个思念父母妻儿之夜,是一个个泪眼婆娑之夜。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在“多事之秋”中熬过来了,来到了寒冬。
寒冬,耿恭和他的士兵又将面临新的考验——如何御寒。为了“填饱肚子,耿恭和他的士兵们把能吃的皮衣当做食物煮着吃光了”。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今朝能吃今朝吃,哪管他日瓦上霜。
此时,面对寒冷的冬天,没有皮革衣服,又如何能度过这寒风凛冽的冬天呢?
耿恭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突围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救。虽然先前派出的求救使者都如牛泥入海,一去不复返。然而,此时,还是只有派人出去求救才有求生的唯一希望。汉朝的敦煌郡离西域最近,因此,派出的这个“护衣使者”必须要抵达敦煌郡,他们才可能得救。
因此,耿恭派出的是他的心腹范羌。临行前的那个深夜,耿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范羌,仿佛想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嘴角嚅动好几次,却一个字也没有说。范羌此刻定定地望着耿恭,仿佛在坚定地回答:虽千万人,吾往矣。
然而,两人都没有说一个字,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化为相思泪,在跃下城墙的那一刻,范羌终究还是忍不住滚落一颗滚烫的泪珠。他含泪告别耿恭,向敦煌出发了。
范羌,你能带来援军吗?